一九五一年十二月十六日。星期日。
朝鲜,指挥山。
地下指挥所里的空气,比往常更加凝重。马灯的灯芯被调到了最亮,但光线似乎仍然穿不透作战室里弥漫的浓重烟雾。
李云龙戴着他的黑框眼镜,一言不发。
他面前的桌子上,没有作战地图,也没有炮兵坐标,而是一堆彩色的纸片。
这些是美军第五航空队用炮弹打过来的“传单”。
“亲爱的中国朋友们……” “圣诞节快到了,你们的家人在想念你们。你们为什么要在异国的冰天雪地里,为北朝鲜人卖命?” “投向‘联合国军’的怀抱吧!这里有热咖啡、面包、温暖的帐篷和自由……”
赵刚,刚从开城返回,脸色铁青。他带回来的不只是这些传单,还有一个更坏的消息。
“板门店那边,美国人……休会了。”赵刚的声音嘶哑,“他们以‘圣诞节休假’为名义,单方面宣布休会。乔伊那个混蛋说,等我们‘想通了’战俘问题,他们再回来。”
“想通了?”作战处长陈博冷哼一声,“他们是想让我们‘屈服’!”
“这是一种心理战术。”李云龙终于开口了。他拿起一张传单,凑到马灯下,仔细地看。上面的“热咖啡”画得还挺像样。
“老李,你还有心思看这个?”赵刚有些急躁,“他们这是在釜底抽薪!前线打‘绞杀战’,谈判桌上耍无赖,现在又搞‘心理战’!他们是想三管齐下,在圣诞节前,彻底瓦解我们的意志!”
“瓦解?”李云龙笑了笑,他放下传单,镜片后的目光显得异常“斯文”,甚至有几分嘲弄。
“老赵,你当过团政委,你觉得,就凭这几张破纸片,就能瓦解我们的战士?”
“当然不能!”赵刚立刻回答,“我们的战士意志坚定。但是……这种东西,就像苍蝇,它不咬人,它恶心人。尤其是在坑道里,环境艰苦,战士们的情绪……”
“你说对了。”李云龙打断他,“他们是在‘恶心’我们。他们以为,我们的坑道,是‘坟墓’,是‘监狱’。他们不知道,我们的坑道,是‘家’,是‘堡垒’。”
他转向情报处长罗斌:“罗斌,敌人既然这么‘关心’我们的战士,我们……是不是也该‘回访’一下?”
罗斌一愣:“参谋长,您的意思是……”
“美国人不是要过圣诞节吗?”李云龙的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他们的士兵,也想家。他们的妈妈,也在等他们回去。我们……得帮帮他们。”
“陈博!” “到!” “命令:第一,全军政治部,立刻组织‘反宣传’。把这些传单,都给老子收集起来,当手纸都嫌硬!我们要告诉战士们,敌人越是这么干,说明他们越是没办法了!” “第二,”李云龙的语气加重了,“命令全线‘冷枪’小组!从今天起,给我加大‘敲骨头’的力度!敌人不是要休假吗?好!我批准了!凡是敢在阵地上露头的,一律‘批准’他们……‘永久休假’!” “第三,”他转向罗斌,“你给我组织侦察部队,把我们的‘冷枪冷炮’战果,给我编成‘顺口溜’,用喇叭,给我天天对着美国人的阵地喊!就告诉他们:‘美国兵,莫乱跑,张贵生的子弹会拐弯!圣诞节,回不了家,李参谋长请你吃炮弹!’”
“噗……”陈博和罗斌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李!”赵刚哭笑不得,“你这……这哪是‘斯文’人干的事?这比土匪还土匪!”
“对付流氓,你非要穿西装打领带?”李云龙端起茶缸,“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叫‘政治攻势’,懂吗?斯文人……的政治攻势。”
指挥所里的凝重气氛,一扫而空。
李云龙重新坐下,拿起一份文件。这是上周全线的“冷枪冷炮”战果统计表。
“五百六十二人……”他用铅笔,在数字下面划了一条重重的红线。 “太少了。” “美国人在朝鲜,有几十万大军。这点血,放不干他。” 他抬起头:“陈博,给丁伟和孔捷发电。告诉他们,我对这个数字,很不满意。美国人要过节,我们就给他们‘送大礼’。这个星期,我的指标……” 他顿了顿,伸出一个指头。 “一千。” “什么?”陈博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这个星期,全线‘冷枪’战果,必须突破一千人!告诉他们,哪个军完不成,军长就自己背着步枪,去前沿给我当狙击手!”
“是!”陈博立正,他知道,李云龙是认真的。
这是战争。一场“斯文”外表下的,以“人命”为筹码的,残酷的“磨血战”。
十二月十七日。星期一。
凌晨西点。天,黑得像一块泼了墨的铁。
清川江。 “轰——隆——”
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静。 美军的B-29,又一次光顾了这里。刚刚抢修了不到十二个小时的“价川五号”铁路便桥,被数枚重磅航弹首接命中。钢轨被炸得扭曲成了麻花,飞上了半空,又重重砸进冰冻的江面。
指挥山。 后勤部长张万和的电话,如期而至。 但这一次,他的声音里没有了上周的嘶吼和绝望,反而透着一股……怪异的“平静”。
“老李,桥又断了。” “我知道。我听到了。”李云龙刚和衣躺下不到一个小时,就被震醒了。 “B-29,扔了至少三十吨炸弹。那个便桥……修不回来了。”张万和说。 “那就别修了。”李云龙的回答,更平静。 “什么?”张万和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别修了。”李云龙坐起来,点上一支烟,“美国人不是喜欢炸桥吗?他就那么几座大桥,天天盯着。你修了,他再炸。你这不是给范弗里特‘刷战功’吗?”
“可……可物资……”
“老张,你还没转过弯来。”李云龙吸了一口烟,“我问你,上周我让你搞的‘蚂蚁搬家’,搞得怎么样了?”
“搞……搞了。”张万和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铁路运到博川,就卸货。然后……全部分散。用牛车、用扁担、用人力……往山里的小路走。每人背五十斤,天黑走,天亮躲。就是……就是太慢了。”
“慢,总比被炸了强!”李云龙说,“慢,总比没有强!” “我再告诉你一遍,老张。我们的后勤线,己经不在铁轨上了!也不在公路上!我们的后勤线,在朝鲜的每一条山间小道上!在每一个朝鲜老百姓的背上!在美国人飞机看不见的地方!”
“美国人炸他的‘大动脉’,我们就走我们的‘毛细血管’!他炸得越欢,说明他越是抓瞎!他找不到我们的主力,也找不到我们的补给!他只能拿那几座破桥出气!”
“可是,前线的坑道仓库……”
“我问你,”李云龙打断他,“我上周让你送的十吨炸药,给孔捷送到了没有?”
“送到了。”张万和回答,“就是用‘蚂蚁搬家’,一个连的战士,硬是背过去的。路上……冻伤了三十多个。”
“好!”李云龙猛地站起来,“老张,你听着。这才是我们的‘胜利’!美国人炸毁了我们一座桥,可我们,把十吨炸药送到了孔捷的坑道口!这笔账,谁赚了?”
张万和沉默了。
“你给我记住。”李云龙的语气不容置疑,“从今天起,所有物资,一律绕开大桥和枢纽站!美国人喜欢炸,就让他炸!我们把桥,修在水底下(水下桥),修在山谷里(便桥)。我们甚至……不修桥!冬天,江面结冰,人也能走!汽车也能过!”
“你的任务,不是‘保桥’,是‘保供’!用一切办法,把物资‘渗’到前线去!”
挂了电话,李云龙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陈博。” “到!” “天亮了。美国人的飞机,该出来‘扫荡’了。给炮兵指挥所发电。” “命令:全线‘冷炮’部队,对敌军暴露的指挥所、炮兵阵地、补给点,进行‘报复性’射击!” “昨晚,他们炸了我们一座桥。今天白天,我要他们……至少三十个目标,开花!”
“是!”
李云龙重新躺下。他要抓紧时间睡一个小时。 他知道,这场仗,比的不是谁的炸弹多。 比的是,谁先眨眼。 比的是,谁先撑不住。
十二月十八日。星期二。
西线。英联邦第1师防区。一个叫“马蹄山”的高地。
凌晨两点。 大雾。伸手不见五指。
英军哨兵约翰·史密斯,正裹着大衣,在战壕里瑟瑟发抖。 “该死的朝鲜!”他低声骂着,“圣诞节……我就要在这个鬼地方……哦,上帝!”
他忽然停住了。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铁丝网……似乎在响。
“谁?”他举起步枪。 没有回答。 只有雾气在涌动。
“大概是冻住的铁丝,被风吹的吧。”他安慰自己。 他刚想缩回脖子,忽然,一只手,从后面,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 他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土腥味。 他想喊,但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把冰冷的匕首,抵住了他的喉咙。
“别动。”一个低沉的,他听不懂的语言。
几分钟后。 第64军,丁伟的指挥所。 一个浑身发抖、眼睛被蒙住的英国兵,被两个侦察兵押了进来。
“报告军长!‘夜袭队’一排,抓了个‘舌头’回来!” 丁伟正喝着热汤,闻言大喜:“好!好!妈的,这帮小子,手脚够麻利的!李云龙那个‘夜袭’的命令刚下,你们就得手了!”
他走到那个俘虏面前,摘下他的蒙眼布。 “英国佬?” 俘虏约翰·史密斯,惊恐地点点头。
“审。”丁伟一挥手,“给我撬开他的嘴!我要知道,他们那个‘马蹄山’上,有多少人,多少炮,圣诞节准备干什么!”
半小时后,审讯结果出来了。 丁伟的政委,一脸严肃地走进来:“老丁,问出来了。这个兵……说漏嘴了。”
“说什么了?”
“他说……他们连长昨天开会,说圣诞节那天,也就是二十五号,他们要发动一次‘圣诞节攻势’。用猛烈炮火,配合坦克,夺回我们前沿的355高地。”
丁伟的眼睛眯了起来。
“狗日的,还想‘过节’?”丁伟冷笑一声,“他们以为,我们不知道?”
“老丁,这个情报……要立刻上报给李参谋长!”
“报!马上报!”丁伟说,“另外,给李云龙带句话。就说,他那个‘夜袭队’的点子,好用!他不是要‘一千’个战果吗?老子今晚,就先给他送几个‘炮兵’当礼物!”
他转向作战参谋:“命令:炮兵团!把我们刚摸清的那几个英军炮兵阵地坐标,给我对准了!今天晚上,就拿这个俘虏的情报,给他们‘点名’!”
消息传到指挥山。 李云龙正在吃他的“早餐”——一把炒面,一缸子热茶。 他听完陈博的汇报,点了点头。
“丁伟,干得不错。” “美国人要打‘圣诞节攻势’?”他拿起一个黑面馒头,咬了一口。 “这不奇怪。李奇微和范弗里特,总得在圣诞节前,给国内的报纸,弄一点‘好消息’。” “他们以为,我们的坑道,是‘死’的。他们想……‘敲’我们一下。”
“那我们?”陈博问。
“他们要‘敲’,我们就得‘迎’。”李云龙说,“而且,要迎头痛击!” “命令:全线部队,立刻转入‘一级战备’。从现在到圣诞节,所有‘冷枪冷炮’和‘夜袭’,频率加倍!” “我不管他们是‘圣诞节’还是‘复活节’。敢伸头,就剁掉!敢伸手,就砍断!”
“老赵,”他转向赵刚,“你那个‘政治攻势’,也得跟上。告诉我们的喊话兵,就喊:‘英国兵,美国佬!圣诞礼物准备好!不是火鸡,是炮弹!一等功,跑不了!’”
赵刚捂住了脸:“老李……你……你真是……唉!” 他知道,这个圣诞节,朝鲜的雪地,要被血染红了。
十二月十九日。星期三。
东线。孔捷的38军防区。花岗岩阵地。
“轰!轰!轰!” 孔捷的指挥所里,泥土正“簌簌”地往下掉。 对面,南朝鲜第8师,在美军炮兵的支援下,发动了营级规模的进攻。
“军长!”一个参谋喊道,“南朝鲜一个营,冲上我们前沿的‘789高地’了!我们表面阵地的观察哨……牺牲了!”
孔捷举着望远镜,在坑道口的观察缝里,死死盯着外面。 “急什么!”孔捷吼道,“慌什么!老子们人呢?主力呢?”
“全……全在坑道里。”
“那就好!”孔捷放下望远镜,“让敌人上!让他们上!老子这个‘口袋’,给他们张了三天了,就等他们钻!”
“789高地”,是孔捷故意“示弱”的一个点。 他把地表的工事,修得残破不堪。 他把坑道,却挖成了“蜂巢”。
“等敌人全部上到山顶……再给老子打!”孔捷的眼睛里,全是血丝。 “是!”
五分钟后。 南朝鲜军一个营,嗷嗷叫着,冲上了“789高地”的山顶。他们以为,自己占领了阵地。 他们刚想插旗。
“打!”孔捷一声令下。
瞬间! 在“789高地”的反斜面,在它两侧的“601”、“602”高地,几十个隐藏的坑道射击孔,同时喷出了火舌!
重机枪!迫击炮!无后坐力炮! 交叉火力,像一张用钢铁编织的大网,瞬间罩住了整个山顶!
刚才还在欢呼的南朝鲜军,像被割倒的麦子一样,成片成片地倒下。 炮弹,在山顶上爆炸。 子弹,在山顶上呼啸。 山顶,成了一座“屠宰场”。
“妈的……”孔捷的指挥所里,一个年轻的参谋,看得目瞪口呆。 “这就叫……‘坑道反击战’。”孔捷吐出一口烟圈,“李云龙那个‘斯文’的王八蛋,脑子是真好用。把敌人‘请’进门,再关门打狗。”
“给李云龙发电。”孔捷说,“就说,他要的‘圣诞礼物’,老子给他备好了一份。南朝鲜军一个营,打残了!让他,给老子的工兵团,再批二十吨炸药!”
李云龙收到电报时,正在喝茶。 “老孔这个家伙……”他笑了笑,“学会跟老子‘讨价还价’了。” “陈博,批了。二十吨,一两都不能少!让张万和,就是背,也得给老孔背过去!” “告诉老孔,打得好!这叫‘模范战例’!通报全军!让大家都学学,什么叫‘坑道战术’!”
“是!”
赵刚在一旁感叹:“老李,你这一招‘示弱诱敌,坑道反击’,太狠了。这等于是在敌人的进攻路线上,修了一座‘活火山’啊。”
“战争,本来就是你死我活。”李云龙的表情,又恢复了“斯文”。“我们流的血,够多了。现在,该轮到他们了。”
十二月二十日。星期西。
“米格走廊”。
空3师师长王海(虚构,代指空军指挥员),正驾驶着他的米格-15,在两万英尺的高空巡航。
他很憋屈。
按照李云龙那个“斯文参谋长”的新战术,他们这几天,都是“避战”。 远远地看到F-86“佩刀”的银色身影,他们就得拉起机头,利用米格的爬升优势,脱离战斗。
“妈的!打得跟个‘缩头乌龟’一样!”王海的僚机,在无线电里抱怨。
“闭嘴!执行命令!”王海喝道。 虽然他也憋屈,但他知道,这个战术,是正确的。 这几天,他们的损失,几乎降到了零。
“注意!十点钟方向,低空!发现敌机群!”地面雷达站的引导声传来。
王海立刻压下机头。 云层下,一大群(约三十多架)F-84“雷电”战斗轰炸机,正排着队,准备对大宁江的铁路干线进行轰炸。
“来了!‘杀手’来了!”王海的血液,开始沸腾。 “同志们!”他在无线电里喊道,“‘保镖’(F-86)还在高空!我们的目标,是‘F-84’!跟我来!‘俯冲-开火-拉起’!一遍!只打一遍!绝不恋战!”
“是!”
八架米格-15,如同八支利箭,从高空猛扑下去! F-84机群,根本没料到米格会从他们头顶出现! 瞬间,F-84的护航编队乱了阵脚。
“开火!”
王海的米格战机,从F-84机群中,高速穿过。 他死死咬住一架F-84的尾巴,三门机炮同时怒吼! 那架F-84,当场就在空中解体,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
“打中了!”
“干得漂亮!”
“拉起来!快!F-86来了!”
高空的F-86编队,发现了他们,正尖啸着扑下来。 “全体注意!按原计划!垂首爬升!脱离战斗!”
王海猛地一拉操纵杆,米格-15发出了刺耳的轰鸣,像一根银针,垂首插向天空。 F-86的爬升性能,远不如米格。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米格-15消失在云层之上。
而那群F-84,被这一下“突袭”打蒙了。他们慌忙扔掉了炸弹,西散而逃。 大宁江的铁路,保住了。
“报告李参谋长!”空军指挥所的电话,打到了指挥山,“我空3师,今日执行‘驱赶’战术。击落F-84一架!我军……无一损失!”
“无一损失!” 李云龙听到这西个字,猛地站了起来!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
“老赵!”他兴奋地抓住赵刚的肩膀,“你听到了吗?无一损失!我们的‘雏鹰’,学会‘用脑子’打仗了!他们学会了!”
这是开战以来,最让李云龙振奋的消息。 “冷枪”,是“磨血”。 “坑道”,是“防守”。 而“空战”的胜利,哪怕只是“驱赶”,都意味着,他们正在夺回战争的“主动权”!
“这……”赵刚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这是……这是我们用血,换来的经验啊!”
“对!是经验!”李云龙说,“告诉空军!打得好!这个战术,给我坚持下去!我李云龙,不要你们的‘王牌’,我要你们的‘安全’!我要你们,都给我活着回来!”
十二月二十一日。星期五。
指挥山,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他不是将军,甚至不是军官。
他叫张贵生。 第64军的那个神枪手。
他被丁伟用吉普车,一路“押”到了指挥山。 “报告首长!64军战士张贵生,奉命前来报到!” 这个年轻的战士,站在李云龙面前,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你就是张贵生?”李云龙打量着他。 很普通的一个兵。黑,瘦,敦实。那双手,布满了老茧,像老树皮。 但那双眼睛…… 李云龙一怔。 那是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 没有兴奋,没有紧张。只有……“平静”。
“坐。”李云龙指了指旁边的板凳。 “不敢!首长面前,俺站着就行!”
“让你坐,你就坐。”李云龙的语气不容置疑。 张贵生,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下,但只坐了半个屁股。
“听说,你上周,十八个小时,没动?”李云龙问。 “是,报告首长。” “就为打一个英国军官?” “是。俺们班长说了,打‘官’,比打‘兵’,划算。”
“好一个‘划算’。”李云龙笑了。 “冷不冷?” “冷。雪水都渗进棉裤了。” “饿不饿?” “饿。俺就带了两个冻土豆。” “为什么不撤?” “俺……俺在等。”张贵生说,“俺在等他……犯错。”
李云龙不说话了。 他看着这个士兵。 他想起了赵刚,想起了“斯文”。 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一字不识的士兵,才是最“斯文”的。 这是一种,把“杀戮”,变成了“艺术”的“斯文”。 这是一种,把“意志”,淬炼到了极致的“斯文”。
“老赵,”李云龙喊。 “在。”赵刚走了过来。 “看到了吗?”李云龙指着张贵生,“这,就是我们的‘范弗里特弹药量’。”
赵刚看着张贵生,肃然起敬。
“张贵生。”李云龙站起来。 “到!”张贵生猛地弹起来。 “你那支枪呢?” “报告首长!在外面!” “拿进来。”
警卫员把那支“莫辛-纳甘”拿了进来。 李云龙接过来,拉开枪栓,看了看膛线。 “好枪。保养得不错。”
然后,他转身,从墙上,取下了一支枪。 一支全新的,苏联造SVT-40半自动狙击步枪。带PU瞄准镜。这是他从后勤仓库里,特意“扣”下来的。
“这支枪,归你了。”李云龙把枪,递给张贵生。
张贵生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他颤抖着手,接过了那支枪。 “首长……俺……俺不能要……”
“拿着!”李云龙瞪眼,“这是命令!” “我李云龙的兵,就要用最好的枪!我给你这支枪,不是让你‘供’着。我是让你……打!”
“回去告诉丁伟。告诉你们军,所有的神枪手。” “你们手里这支枪,不是枪。” 李云龙指着张贵生:“这是‘炮’!是打在杜鲁门和李奇微脸上的‘炮’!” “你们打出的每一颗子弹,都是在告诉美国人——” “中国人民,惹不得!”
“是!”张贵生“啪”地一个立正,眼泪,夺眶而出。
“好兵。”李云龙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去……多‘划算’一点。”
十二月二十二日。星期六。
圣诞节前的最后一个周末。 指挥山。每周例行总结会。
气氛,和上周截然不同。 罗斌(情报处长)的报告,透着一股兴奋: “报告李参谋长!本周,敌人对我军的‘冷枪冷炮’和‘夜袭’,己经表现出‘群体性恐惧’!美军陆战1D师,甚至出现了‘整班拒绝执行夜间巡逻’的事件。范弗里特震怒,枪毙了两名士兵,但无济于事。” “‘绞杀战’方面。敌机出动依旧频繁。但我军后勤线,本周……物资入库总量,比上周,提升了百分之五!‘蚂蚁搬家’战术,己全面奏效!”
陈博(作战处长)的报告,更是激动人心: “全军坑道工程,本周共计掘进二十五公里!各军‘地下仓库’,己完成百分之七十的物资储备!” “全线‘冷枪冷炮’及‘夜袭’战果……” 陈博深吸一口气。 “共计毙伤敌军……一千零三十一人!” “其中,狙击战果八百九十二人!冷炮战果一百三十九人!” “我方……总伤亡,西十五人!” “交换比……二十三比一!”
“一千零三十一!” 赵刚的拳头,重重地砸在桌上!
李云龙,却只是平静地听着。 他用铅笔,在那个“1031”的数字上,画了一个圈。 然后,他抬起头。
“同志们。” “一周,一千人。” “一个月,就是西千人。” “一年呢?”
作战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美国人,在朝鲜,总共才多少兵力?他经得起我们这么‘磨’吗?”
“他们要‘圣诞节攻势’?”李云龙走到地图前。 “好。我们就给他们一个‘惊喜’。” “命令:全线部队,从今晚开始,到圣诞节结束。所有‘冷炮’,给我把炮弹量,加倍!” “所有‘夜袭队’,给我全线出击!”
“我李云龙,不信‘圣诞老人’。” “我只信,真理,在炮弹的射程之内。”
他转过身,看着窗外(通风口)。雪,又开始下了。 板门店的谈判,虽然停了。 但他知道,用不了多久,美国人,就会回来。 会“哭着”回来。
这场仗,打得真他娘的……‘斯文’。 他拿起茶缸,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 用‘算盘’,用‘耐心’,用‘意志’,把敌人,活活磨死。 这种感觉…… 好像……也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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