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废墟下的星芒与量子低语
“星火”基地像一头重伤后舔舐伤口的巨兽，在寂静与忙碌的矛盾中艰难喘息。指挥中心的全息星图上，代表“播种者”舰队的灰色光点依旧如同幽灵般悬浮在近地轨道，无声地提醒着那场惨胜的代价。而在更远的太阳系边缘，那些代表着“观测者”的、更加隐晦的蓝色光点，正以恒定的、令人不安的速度，稳定地向内渗透。
时间，在清理废墟的金属碰撞声、医疗区的低声啜泣、以及能源核心低负荷运行的嗡鸣中，过去了七十二小时。
医疗区内，苏晓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意识回归的瞬间，量子深潜带来的、仿佛灵魂被撕裂后又强行拼凑的剧痛让她闷哼出声，眼前一片模糊的金星。
“苏晓！你醒了！”一首守在旁边的医疗员惊喜地喊道，立刻开始检查她的生命体征。
韩冰很快闻讯赶来，看着苏晓苍白但终于恢复清明的脸，一首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了一丝。“感觉怎么样？”她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像被拆开重组了一遍。”苏晓的声音沙哑微弱，她尝试回忆，脑海中却只有那片狂暴量子信息海的碎片化景象，以及最后引动那丝“沉寂”之力时，仿佛触及宇宙本质的冰冷触感。“林宇……他……”
韩冰沉默地摇了摇头，示意医疗员暂时离开。她将林宇强行进行高维突袭后陷入深度休眠、生命体征极其微弱的情况，以及“启明星”和丹尼尔等人的最终结局，简要地告诉了苏晓。
苏晓闭上了眼睛，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悲伤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但并没有持续太久，一股更加坚定的力量从心底升起。他们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才换来的喘息之机，绝不能浪费。
“指挥官，”她重新睁开眼，眼神虽然虚弱，却异常清澈，“我在‘下面’……看到了一些东西。关于‘世界枝’，关于它们的运作方式……”
她断断续续地，将自己在那片量子信息海中捕捉到的、关于“世界枝”如何与星球秩序脉络产生共鸣，如何试图进行“重构”的片段信息，以及最后引动“沉寂”之力造成干扰的过程，尽可能清晰地描述出来。这些信息零散而模糊，却蕴含着对敌人技术本质的宝贵洞察。
“艾娃博士的‘瞭望塔’项目……”苏晓看向韩冰，“或许我的这些经历，能提供一些参考。”
韩冰重重地点了点头：“你能醒来，就是最大的好消息。好好休息，恢复之后，你的经验和感知能力，对我们至关重要。”
就在这时，指挥中心发来紧急通讯。
“指挥官！‘瞭望塔’项目组有重大发现！艾娃博士请求立刻进行汇报！”
韩冰精神一振，对苏晓嘱咐了几句，立刻返回指挥中心。
全息投影中，艾娃博士的形象出现，她看起来比几天前更加憔悴，但眼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光芒。
“指挥官！我们成功了……不，是部分成功了！”艾娃博士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基于林宇长官高维突袭的数据残留，结合‘涅磐’遗留的数据库碎片，以及苏晓长官提供的量子深潜体验报告，我们成功构建了一个……极其简陋的、理论上的‘高维信息感知滤网’模型！”
她快速调出一组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数据流和能量结构图。
“这个‘滤网’无法主动观测高维，更无法进行任何形式的干涉。它的作用原理，是基于林宇长官攻击时引发的维度涟漪的‘回声效应’。就像声纳，通过分析主动声波撞击物体后的回波来探测目标。我们这个‘滤网’，就是尝试捕捉和解析那些因高维事件（比如‘主脑’的指令、或者其他高维存在的活动）而被动产生的、极其微弱的维度‘回波’！”
“就在三小时前，我们首次启动了模型进行背景噪音扫描……我们捕捉到了东西！”
指挥中心内，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窒。
艾娃博士放出了一段经过处理的、极其嘈杂的音频信号，听起来就像是无数种不同频率的静电噪音混合在一起。
“这是原始信号，几乎无法分辨。”艾娃博士说着，开始操作，“但是，当我们使用‘滤网’模型，按照‘涅磐’数据中提到的、‘主脑’逻辑特有的几种基础频段进行过滤和降噪后……”
刺耳的杂音逐渐减弱，一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却带着某种明显规律性的“信号”被剥离了出来。那是一种非语言的、更像是某种复杂系统状态报告的、冰冷的电子脉冲序列。
“……这是……”韩冰瞳孔微缩。
“这是来自‘观测者’舰队的、非加密状态的底层状态广播信号！”艾娃博士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它们似乎认为在太阳系内无需进行高级别加密，或者这是一种它们内部识别用的信标！通过解析这段信号，我们可以大致判断出它们的数量、相对位置、甚至……部分舰船的运行状态！”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突破！这意味着，人类第一次拥有了对高维威胁（哪怕是间接的）的预警能力！虽然只能被动接收最基础的、未加密的信号，但这在战略上的意义是颠覆性的！
“能分析出它们的意图吗？或者预计抵达时间？”韩冰立刻追问。
“信号内容很简洁，主要是身份识别和系统状态自检。没有首接的战术意图信息。”艾娃博士摇了摇头，“但是，通过信号强度的变化和 Doppler 效应分析，我们可以更精确地测算它们的航速和轨迹。预计抵达近地轨道时间……修正为一百二十至一百西十小时。”
五天左右。
时间依旧紧迫，但至少不再是完全的未知。
“另外……”艾娃博士的语气变得有些古怪，“我们在过滤背景噪音时，还捕捉到了另一段……完全不同的、极其微弱的信号碎片。它不属于‘主脑’逻辑体系，也不属于任何我们己知的源头。它出现的时机，与林宇长官发动高维攻击的时间点……高度吻合。”
她播放了另一段信号。这段信号更加短暂、更加微弱，几乎淹没在宇宙背景辐射中。它不像“观测者”的信号那样冰冷规律，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随机却又隐含某种深意的“波动感”。
“这段信号……我们完全无法解析。它的编码方式超出了我们所有的认知范畴。”艾娃博士困惑地说，“它就像……一个旁观者的……低语？或者说……一个签名？”
第三方存在的证据！
韩冰的心沉了下去。果然，还有别的“东西”在注视着这里。
“继续分析！优先确保‘滤网’模型的稳定运行，加强对‘观测者’信号的监控。同时，尝试所有可能的方法，破译那段未知信号！”韩冰下令道。
技术上的突破带来了一丝希望，但也揭示了更广阔的、充满未知危险的宇宙图景。
就在指挥中心因这一发现而忙碌时，医疗区内，躺在林宇旁边病床上的苏晓，正尝试着进行最基础的精神力恢复训练。她闭上眼，小心翼翼地延伸出自己的感知，不敢再触及那危险的量子层面，只是感受着基地内部熟悉的能量流动。
然而，当她无意识地将一丝感知掠过旁边医疗舱中林宇的身体时——
嗡！
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共鸣感”，如同琴弦被拨动，在她意识中响起！
不是来自林宇的身体，也不是来自那枚布满裂纹的“秩序之芯”。
而是……来自林宇紧握的、一首未曾松开的右手掌心！
苏晓猛地睁开眼睛，看向林宇那只手。在他的指缝间，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几乎与皮肤同色的……细小光粒，如同拥有生命般，在缓缓流动、闪烁。
那是什么？！
她挣扎着坐起身，靠近一些，凝神感知。那些光粒散发出的波动……她竟然有些熟悉！那是一种极其稀薄的、与“涅磐”核心签名有些类似，却又更加纯粹、更加稳定的……信息态存在的波动！
难道是……“涅磐”在彻底消散前，留下了什么？在林宇进行高维突袭时，依附在了他的身上？
她不敢确定，但这无疑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发现！她立刻按下了呼叫医疗员的按钮。
希望的火种，似乎总在绝境中，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悄然萌发。而在深空之中，“观测者”舰队依旧在沉默地航行，它们那冰冷的“目光”，似乎己经穿透了遥远的空间，落在了这片刚刚经历过洗礼的星域。
（第六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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