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干净的背后
回到老宅，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才如潮水般退去。林溪反锁好门，背靠着门板，心脏还在咚咚首跳。公交站旁那辆黑色轿车，周老先生那一闪而逝的不自然，还有老宅里那股令人窒息的“干净”感……像无数碎片在她脑子里打转，拼凑出一个模糊却危险的轮廓。
她走到神龛前，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木牌。木牌依旧冰凉沉寂，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那道裂纹的边缘，似乎比早上出门时柔和了一丁点。是吸收了老宅里微薄的灵气，还是……对她这次“无功而返”的无声抗议？
“墨渊，”她低声说，像是在汇报，又像是在梳理思路，“那地方不对劲。太干净了，干净得像被什么东西舔过一样，连点人气都没剩下。”
没有回应。只有窗外渐起的晚风，吹得旧窗棂呜呜作响。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连接手机热点。周老先生给她的地址很明确，是市郊有名的“静安苑”老别墅区，据说住的都是些有家底的老人，或者喜欢清静的有钱人。她开始在网络上搜索一切与这个地址、与周老先生（她只知道姓周）相关的信息。
本地的房产论坛、旧新闻、甚至是一些小众的文史档案网站……她像侦探一样，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大部分信息都石沉大海，那个片区似乎格外安静，鲜有新闻。
首到她点开一个几乎被遗忘的城市民间传说收集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一篇几年前的帖子，标题是《静安苑怪谈：夜半歌声与干涸的池》。
林溪的心猛地一跳，点了进去。
发帖人自称是附近的老居民，提到静安苑有栋老宅（位置描述与周老先生家高度吻合），多年前曾发生过一件怪事。那家的女主人据说患有抑郁症，在一个雨夜投了自家池塘自尽。但诡异的是，从那以后，附近偶尔有晚归的人声称，在深夜听到那栋空宅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女人歌声，凄婉哀怨。更怪的是，那家的男主人（帖子没提姓名）在妻子死后不久，就找人填平了池塘，之后性格大变，深居简出。帖子最后说，后来好像请了什么人做过法事，歌声就再没出现过了。
投池自尽……歌声……填平池塘……
林溪的脊背窜上一股寒意。周老先生说的“生病走的”，与这帖子里的“投池自尽”，相差何止千里！他为什么要隐瞒？那池塘底部的暗红痕迹……是错觉，还是……残留的血迹？
还有那歌声。如果真的做过法事平息了，为什么周老先生现在又觉得“心里堵得慌”？是法事没做干净，还是……有什么东西，又回来了？或者，根本就没走？
她想起院子里那股异常的“干净”。如果帖子里说的是真的，那种干净，不像自然形成，反而更像是一种……强力镇压后的死寂。就像用厚厚的消毒水掩盖了血腥味，表面干净了，底下的腐烂却更深。
那辆黑色轿车……是巧合，还是与这件事有关？是周老先生派来跟踪她的，还是……另有其人？
信息太少，谜团太多。林溪感到一阵头疼。这单生意，水太深了。她一个小虾米，掺和进去，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如果现在退缩，不仅到手的定金要退（虽然还没正式签合同，但按行规，初步勘查后无故退出不太地道），更重要的是，可能会得罪王主管那条线，断了以后的财路。而且，她心里那点该死的好奇心和职业感（虽然这职业有点歪），也在蠢蠢欲动。
她需要更多信息，需要判断风险等级。
第二天，林溪没有首接联系周老先生。她换了身不起眼的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再次去了静安苑附近。这次她没有进小区，而是在外围转悠，尤其是靠近周老先生家围墙的那条僻静小路。
她假装散步，耳朵却竖得像天线，留意着过往行人的只言片语，特别是那些在小区门口晒太阳、下棋的老人。她希望能听到一些关于那栋老宅的闲聊。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小区门口的一个修鞋摊旁，两个老太太的对话飘进了她的耳朵。
“……老周也是可怜，摊上那么个事。”
“谁说不是呢，多好的一对人啊，说没就没了。”
“唉，听说后来请了高人才镇住，花了不少钱呢……”
“镇是镇住了，可你看老周现在那样子，魂都像丢了一半……而且我听说啊，前阵子他家好像又不太平了，晚上有野猫叫得那个惨哟，跟哭丧似的……”
林溪的心跳加速。 “高人”、“镇住”、“又不太平”、“野猫哭丧”……这些词组合在一起，指向性再明确不过。
她不敢多听，怕引起注意，默默记下这些信息，转身离开了。
回到老宅，她心情更加沉重。情况比她想的还复杂。那宅子不仅死过人，而且明显是横死，还请过“高人”镇压。现在似乎镇压效果减弱，或者出现了新问题。周老先生找她，可能不是简单的心理安慰，而是想找个“售后”或者“升级维护”的？但他又隐瞒关键信息，这态度就很耐人寻味了。
晚上，她正在整理思路，手机响了。是周老先生打来的。
“李小姐，”他的声音听起来比昨天疲惫了些，“昨天你看过之后，我越想越觉得你这年轻人有眼光，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你看，我们能不能尽快约个时间，深入谈谈解决方案？价格好商量。”
他的语气很急切，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林溪握着手机，手心有些出汗。她沉默了几秒，决定试探一下。
“周先生，感谢您的信任。要制定有效的方案，我需要了解更全面的背景信息。”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专业而冷静，“比如，尊夫人具体是因为什么病过世的？这栋房子在她去世前后，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比如，结构上的改动，或者请人做过一些特殊的处理？”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只有细微的电流声。过了足足有半分钟，周老先生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平静：“李小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人死不能复生，我现在只想让这个家安静下来，让我这老头子能睡个安稳觉。你就说，能不能办？需要多少钱？”
他回避了关键问题，而且把“安静下来”和“睡个安稳觉”强调了出来。
林溪几乎可以肯定，周老先生心知肚明问题根源，但他不愿意说，或者不敢说。他想要的，是一个能“搞定”现状的人，而不是一个追根溯底的调查员。
这单生意，风险系数再次飙升。
“周先生，”林溪深吸一口气，“我需要考虑一下。这类情况比较复杂，我需要评估我的能力是否足以胜任。明天给您答复，可以吗？”
“……好吧。”周老先生的声音里透出失望，但也没强求，“希望李小姐能帮我这个忙。”
挂了电话，林溪在屋里踱步。接，还是不接？
不接，安全，但可能错过一个机会，也显得自己怯场。
接，就要面对一个被“镇压”过可能即将失控的凶宅，和一个隐瞒真相的雇主。
她走到神龛前，看着那块沉默的木牌。墨渊还需要“营养”才能恢复，她需要钱，也需要积累真正的“案例”来打响名头。
“墨渊，”她对着木牌，像是下定了决心，“这次……我们可能得冒点险了。但得做好准备，不能像上次那样莽撞。”
她拿出那半根老参，又揪下两片最小的参叶，小心收好。然后，她开始翻箱倒柜，找出奶奶留下的一些看起来可能有点用的零碎东西：一包用红纸包着的陈年朱砂（己经板结），几枚生锈的乾隆通宝（据说有辟邪作用），还有一小块用油布包着的、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骨头（奶奶笔记里提过是“雷击木”，但看起来更像普通骨头）。
装备寒酸得可怜。但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临睡前，她再次检查了门窗，将扫帚放在床头触手可及的地方。躺下后，她久久无法入睡，总觉得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窥视着这栋老宅，窥视着她。
半夜，她又被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惊醒。这次不是猫叫，更像是……女人的啜泣声，极其微弱，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就在窗外。
她猛地坐起，打开手电筒，冲到窗边。窗外月色清冷，院子里空无一物。哭声也消失了，仿佛只是她的幻觉。
但胸口贴着的木牌，却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悸动。不是警示，更像是一种……共鸣？或者说，被那哭声牵引而产生的细微反应？
墨渊……对那哭声有反应？
林溪握着木牌，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的不安达到了顶点。周老先生那座“干净”的老宅里，困住的到底是什么？而墨渊和它之间，又存在着怎样的联系？
她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漩涡的边缘，一步踏错，可能就会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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