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十一章 惊澜再起
旧船坞基地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压抑的悲怆。六具覆盖着白布的遗体静静停放在地下空间的一角，伤员们的呻吟声在简陋的医疗点里断续传来。阿亮带着一身硝烟与海水回来复命时，左臂吊着绷带，脸上还有一道被弹片划破的血痕，但眼神依旧凶悍如狼。
“族长，俘虏和东西都带回来了。”他的声音因为疲惫和伤痛而沙哑，“那西个金属桶密封得很死，我们没敢乱动。俘虏分开看押着，嘴很硬，什么都不肯说。”
陈砚舟站在停尸处前，逐一掀开白布，看着那六张曾经鲜活、如今却冰冷僵硬的面孔。他们大多很年轻，有些他甚至能叫出名字。一股混杂着愤怒、悲痛与巨大责任感的洪流冲击着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缓缓为他们重新盖好白布，动作轻柔，仿佛怕惊扰了这些为他、为陈家献出生命的英魂。
“厚葬。抚恤金加倍，他们的家人，商行养一辈子。”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是。”阿亮重重点头。
陈砚舟转身，走向临时关押俘虏的隔间。三个俘虏被分别捆绑，堵住了嘴，眼神中充满了惊恐、怨毒，还有一种属于死士的顽固。他们穿着统一的深色作战服，身上没有任何标识。
陈砚舟没有审问，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对阿亮吩咐道：“看好他们，别让他们死了。以后，或许有用。”
他现在更关心的，是那西个从海里抢回来的金属桶。
金属桶约半人高，通体漆黑，入手沉重冰凉，接口处有复杂的机械密码锁，外壳上看不到任何文字或标记。
“族长，这东西……邪门得很。”阿亮指着金属桶，“我们试过，用工具根本撬不开，而且拎着的时候，能感觉到里面有液体在晃荡。”
液体？陈砚舟眉头紧锁。他想起福叔电报里提到的“神龛”和“战时研究”。难道这里面装的，是某种生物样本？化学制剂？还是……更可怕的东西？
“去找福叔，问他有没有懂这方面的人。”陈砚舟沉声道，“在我们弄清楚这里面是什么之前，谁也不准靠近，更不准尝试打开！”
“明白！”
处理完海上行动的后续，陆上的压力便如同跗骨之蛆，再次紧紧咬了上来。
阿明拿着一份刚收到的公函，脸色难看地走了进来：“族长，港务局正式通知，新港区招标资格审查提前了，就在五天后！而且……要求所有意向参与企业，提交详细的资金来源说明和近期完税证明，审查会比之前说的严格很多！”
五天！资金来源说明！完税证明！
这几乎是将“昌运商行”逼到了墙角！“生态养殖基地”的贷款还没影，商行自身的资金流水根本经不起如此严格的 scrutiny（审查）！这背后，定然是那位李副市长，或者他背后的人，在施加压力！
“韩工那边呢？”陈砚舟问道，声音里听不出波澜。
“韩工的设计深化基本完成了，但他也很着急，询问我们资金和资质的问题怎么解决。”阿明忧心忡忡，“族长，时间太，我们……”
“慌什么。”陈砚舟打断他，走到办公桌前，铺开一张白纸，拿起钢笔，“他李副市长不是要‘规范’吗？不是要‘资金来源清晰’吗？那我们就给他‘规范’，给他‘清晰’！”
他笔走龙蛇，在纸上快速写下几行字：
“一，立即以‘昌运商行’名义，向所有合作客户发出通告，因业务发展需要，即日起提前结算所有未结款项，限期三日。
二，以我个人名义，向族内所有房头、以及与我们交好的外围势力发出‘英雄帖’，陈明新港区利害，邀其以个人或家族名义，入股‘昌运商行’专项竞标基金，共担风险，共享收益。利息，按市价三倍计算！
三，让阿亮放出风去，就说我们海上行动，截获了某些境外势力意图破坏新港区建设的‘重要物证’，己呈报有关方面。记住，说得模糊点，但要让人感觉确有其事。”
阿明看着纸上的三条指令，眼睛逐渐亮了起来。第一条是刮骨疗毒，短期内会伤筋动骨，但能迅速回笼一部分现金，应对审查；第二条是捆绑利益，将宗族和盟友拉上战车，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第三条则是虚张声势，制造烟雾弹，既是威慑潜在的官方对手，也是变相向李副市长施压——我们手里有牌，别逼我们鱼死网破！
这是典型的陈砚舟风格，刀尖上跳舞，险中求胜！
“我马上去办！”阿明抓起那张纸，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快步离去。
办公室里重新安静下来。陈砚舟走到窗边，望着外面阴沉的天空。海上惊澜未平，陆上烽烟又起。他感觉自己像一個在悬崖边走钢丝的人，脚下是万丈深渊，耳边是呼啸的狂风，不能停，不能退，只能凭借着一口气，一步步向前。
“哥，”陈绛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递给他一杯热茶，“喝点水吧。你脸色不好。”
陈砚舟接过茶杯，温热透过瓷壁传来，稍稍驱散了些许疲惫。“我没事。旧船坞这边，都安排好了？”
“嗯，伤员都稳定了，防御也加强了。”陈绛看着他，眼中满是心疼，“哥，我们……能撑过去吗？”
陈砚舟没有立刻回答，他望着茶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仿佛看到了那些死去的兄弟，看到了父亲沉入韩江的身影，看到了九公临死前那复杂的眼神。
“撑不过去，也要撑。”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坚定，“我们没有退路了。绛，这条路是哥选的，连累你了。”
“我不怕连累。”陈绛用力摇头，眼中泛起泪光，“只要能跟哥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陈砚舟看着妹妹倔强而苍白的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也涌起更深的决绝。他必须赢，为了死去的兄弟，为了失而复得的妹妹，也为了……给这纠缠了两代人的恩怨，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
陈砚舟拿起话筒。
“族长，”是负责看守俘虏的阿亮的声音，带着一丝惊疑，“那个……那个船长，他……他要求见您。他说……他有重要情报，关于……关于‘神龛’和……周炳坤！”
陈砚舟瞳孔猛地一缩！
周炳坤？！他和“神龛”也有关系？！
“我马上过去！”
他放下电话，眼中寒光凛冽。
看来，这盘死棋，终于要出现一丝变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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