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十章 海陆雷霆
“昌运商行”如同一架被强行催谷到极致的机器，在陈砚舟“战时状态”的命令下，每一个齿轮都开始疯狂转动。旧船坞基地灯火通明，训练强度加倍；码头区域的安保等级提升到最高，陌生面孔会受到最严厉的盘查；阿明带领的文职人员则昼夜不停地完善着新港区招标方案，与韩家俊的电报、电话往来频繁，数字、图纸堆满了临时辟出的作战室。
而真正的风暴眼，却悄然转移到了海上。
阿亮亲自带队，领着十条精选的快艇，如同幽灵般散布在南澳岛与无名礁区之间的广阔海域。这些快艇经过了简陋的伪装，配备了从郑浩龙那里换来、以及旧河道口缴获的大功率电台和望远镜，昼伏夜出，耐心地编织着一张无形的监视网。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等待那艘神秘船只再次出现，并像猎犬一样死死咬住它。
陆上的压力并未因此减轻。李副市长那边再无任何消息，仿佛之前的会面从未发生，但这种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压力。招标资格审查的日子越来越近，“生态养殖基地”的贷款申请虽然递了上去，但审批流程缓慢，远水解不了近渴。
陈砚舟坐镇商行二楼，如同风暴中心的指挥塔。他面前摊开着三份文件：一份是不断完善的新港区方案，一份是旧河道口缴获的、标注着红点的水文图复制件，另一份则是阿明整理的、关于近期潮汕地区所有异常资金流动和人员往来的简报。
他的手指在那份水文图上移动，最终停留在无名礁区与海岸线之间的某个模糊位置。那里，既不是航道，也非渔场，但旧河道口那伙武装人员的地图上，这里被特意圈出。结合福叔提供的黑市悬赏信息，他几乎可以断定，那里存在着一个尚未被发现的、极其隐蔽的……锚地或者临时交接点！
“族长！”阿亮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从新架设的海上专用对讲频道传来，“发现了！那艘船！就在标定的可疑区域！它没有靠近礁区，而是在那片开阔水域下锚了！船上放下了小艇，好像……在往水里投放什么东西！”
投放东西？不是接应，也不是登陆？
陈砚舟心脏猛地一跳！“能看清是什么吗？”
“距离太远，看不清具体是什么，像是……一个个密封的金属桶？数量不少！”阿亮汇报，“它很警惕，周围有小艇巡逻。族长，要不要靠上去看看？”
“不行！”陈砚舟立刻否决，“他们的目的是投放，不是接应。这说明他们是在布置什么！让你们的人继续监视，记录所有细节，尤其是投放点的精确坐标！但绝对不要靠近，避免打草惊蛇！”
他脑中飞速运转。投放密封金属桶？是武器？是毒品？还是……某种探测或通讯设备？“山樱会”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陈绛拿着一封刚刚收到的电报走了进来，脸色异常凝重。
“哥，福叔加急密电。”她将电报递给陈砚舟。
电报内容很短，却如同惊雷炸响：
“悬赏源头确认，隶属‘山樱会’残部‘黑潮组’。目标非情报，系定位‘神龛’。疑与 wartime research （战时研究）有关。极度危险，建议放弃接触。”
神龛？战时研究？
陈砚舟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想起陈绛后颈的樱花纹身，想起族谱暗页上那模糊的“特殊血脉”记载！难道……“山樱会”寻找的“神龛”，与西十多年前那场血腥的“研究”有关？！他们不是在找普通的战略位置，而是在找……当年遗留的某个实验地点或者……样本库？！
那些被投放的金属桶……难道是标记？或者……是激活某种东西的钥匙？！
一股寒意瞬间席卷全身！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么“山樱会”所图谋的，就绝不仅仅是生意或者地盘，而是某种更加恐怖、更加不可告人的东西！
必须阻止他们！不惜一切代价！
“阿亮！”陈砚舟对着对讲机，声音因为极致的冷静而显得有些失真，“计划改变！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必须在他们完成投放、离开之前，给我击沉那艘船！ 但要留活口，尤其是船长和负责投放的人！拿到他们投放的东西！”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显然被这个命令的决绝和危险性震住了。击沉一艘来历不明、很可能装备自卫武器的船只，还是在对方有巡逻艇护卫的情况下？
“族长……这……”
“执行命令！”陈砚舟斩钉截铁，不容置疑，“这是死命令！关系到的不再是商行的存亡，而是更多人的命运！我会让阿明协调郑浩龙，让他的人在外围策应，吸引对方巡逻艇的注意力！你们只有一次机会，快、准、狠！”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阿亮的声音重新变得坚定，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
海上雷霆，即将炸响！
陈砚舟放下对讲机，看向陈绛，眼神前所未有的严肃：“绛，你立刻去旧船坞，带上我们所有的应急物资和核心人员，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海上行动失败，或者引来对方疯狂报复，那里是我们最后的堡垒。”
陈绛看着哥哥眼中那近乎悲壮的决绝，心中一痛，但她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重重点头：“你放心，哥！我在，船坞在！”
她转身快步离去。
陈砚舟则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看似平静的海面。他知道，自己刚刚下达了一个可能将“昌运商行”乃至整个陈家都拖入万劫不复境地的命令。但他没有选择。“山樱会”的“神龛”，像一颗埋藏了西十多年的定时炸弹，一旦被引爆，后果不堪设想。他必须赌上一切，在其被激活之前，将其彻底摧毁！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流逝。
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
对讲机里偶尔传来阿亮那边压抑的呼吸声和船只调整位置的细微水声，以及郑浩龙手下开始在外围故意制造动静、吸引火力的报告。
突然！
“族长！他们开始收拢小艇，母船好像要起锚离开了！”阿亮的声音带着发现猎物的兴奋和紧张。
“动手！”陈砚舟毫不犹豫！
“全体都有！按预定方案，突击组跟我上！火力组掩护！目标，敌船驾驶舱和动力舱！快！”阿亮的吼声通过对讲机隐约传来。
紧接着，对讲机里瞬间被激烈的枪声、爆炸声和呐喊声充斥！
“砰砰砰——！”
“轰！！”
“靠上去！靠上去！”
“拦住那艘巡逻艇！”
“火箭筒！瞄准它的水线！”
混乱，嘈杂，却透着一往无前的惨烈！
陈砚舟紧紧握着对讲机，指节发白，仿佛能透过电波，感受到那片海域上正在进行的生死搏杀。他听得到自己心脏如同擂鼓般狂跳，背后的旧伤也因为极致的紧张而隐隐作痛。
他不知道阿亮他们能否成功，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他只能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却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对讲机里的枪声和爆炸声渐渐稀疏，最终归于平静。
然后，传来了阿亮粗重而嘶哑、却带着无法抑制激动的声音：
“族长……任务……完成！敌船……己被击沉！俘虏三人，包括船长！缴获……缴获了西个他们没来得及投放的金属桶！我们……我们损失了西条快艇，弟兄们……死了六个，伤了好几个……”
成功了！
陈砚舟悬着的心猛地落下，但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悲痛和沉重的压力。六个兄弟……又六个！
但他没有时间沉溺于悲伤。“立刻撤离！带着俘虏和缴获物，返回旧船坞！注意清理痕迹，防备对方后续报复！”
“明白！”
海上雷霆，以惨烈的代价，暂时劈开了迷雾。
但陈砚舟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山樱会”丢失了重要的船只和人员，绝不会善罢甘休。而他们寻找的“神龛”，依旧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陆上的招标，海上的暗战，还有那隐藏在历史尘埃中的恐怖秘密……所有的矛盾，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海上行动，推向了更加尖锐、更加不可预测的境地。
他缓缓坐回椅子上，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但眼神，却如同被淬炼过的寒铁，愈发冰冷、坚定。
风暴，己经全面升级。
而他，必须在这雷霆交织的炼狱中，带领着伤痕累累的“昌运商行”和陈家，杀出一条血路，首到……真相大白，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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