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暗礁
码头的混乱在黎明前被强行压下。
尸体被拖走，血迹被雨水和匆忙的冲洗稀释，散落的导弹部件被重新装箱，秘密转移至祠堂地下更隐蔽的密室。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雨水的混合气味，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子弟们脸上带着疲惫、后怕，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亢奋，看向陈砚舟的眼神里，敬畏更深。
陈九公是在天色将明未明时回来的，布衫下摆沾满了泥点，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他扫了一眼基本恢复秩序的码头，目光最终落在站在“丰顺号”船头、正监督最后清理工作的陈砚舟身上。
“处理干净了？”九公的声音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
陈砚舟从船头跃下，落在湿漉漉的码头上，点了点头，言简意赅：“七个，留了一个活口，咬毒了。”
九公眼神微动：“周炳坤的人？”
“不像。”陈砚舟摇头，“手法太野，像是南洋或者金三角那边雇来的刀手。目标明确，就是那批货。”
“看来，有人不想那批‘家伙’落到我们手里，也不想它暴露。”九公慢悠悠地盘着核桃，目光深邃地望向雾气朦胧的江面，“或者说，是想借这批货，把水搅得更浑。”
陈砚舟沉默着，没有接话。他想起林绛的警告，想起九公昨夜“堵后路”的迟迟未归。活口咬毒自尽，死无对证，一切线索似乎都断了，又似乎都指向更深的迷雾。
“你做得不错。”九公忽然转过头，看着他，语气听不出褒贬，“临危不乱，有勇有谋。这把龙头刀，没给错人。”
陈砚舟微微躬身：“是族人用命拼回来的。”
九公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朝祠堂方向走去，背影在晨雾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陈砚舟看着他的背影，首到消失在青石板路的尽头，这才缓缓首起身。他摸出怀里那支林绛给的“口红”，冰冷的金属外壳上沾了他的体温。按下底部，她能找到自己？这是什么意思？追踪器？还是某种信号发射装置？
这个女人，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了。香港警司的私生女，精通摩斯密码，似乎对陈家的过往、对九公都知之甚详，甚至可能……与自己有某种匪夷所思的关联。她传递的信息，是善意，还是更精密的陷阱？
他不能完全信她，但她的警告，却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回到货栈二楼的临时住处，陈砚舟反锁房门，第一件事就是检查那支“口红”。他小心翼翼地拧开，里面是正常的红色膏体，看不出任何异常。他又仔细检查底部，那里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与外壳融为一体的凸起，用力按下，似乎有轻微的“咔哒”声，但没有任何可见的变化。
他将其复原，揣回怀中。无论这是什么，现在都不是激活它的时候。
他需要情报，需要弄清楚周炳坤的真正计划，需要弄明白九公的真实立场，也需要搞清楚林绛……到底是谁。
南宗血火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南宗血火最新章节随便看！光靠码头上这些子弟和传统的情报网络，远远不够。周炳坤能用雇佣的刀手，他为什么不能建立自己的、更隐秘的信息渠道？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那紫檀算盘上。算盘密码的构想，或许可以更快地付诸实践。他需要几个绝对可靠、且头脑灵活的人。
他叫来了阿忠和另外两个在昨晚表现机警、对他指令执行到位的年轻人，阿明和阿亮。这三人都算是族里的远支，背景相对干净，对陈砚舟有种近乎崇拜的信服。
“从今天起，你们三个，只听我一个人的命令。”陈砚舟开门见山，声音低沉而有力。
阿忠三人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激动和决然，齐声应道：“是，舟哥！”
陈砚舟拿出几张他预先写好的、布满算盘符号的纸。“这是一种新的通讯方式，用算盘珠子代表字母和数字。”他拿起紫檀算盘，快速演示了几个核心的对应规则，“三天，我只给你们三天时间，必须烂熟于心。以后重要的时间、地点、人物信息，都用这个传递。”
他又拿出那台老旧的留声机和几张空白唱片。“还有，学会用这个。重要的、复杂的信息，可以用类似唱片底噪或者背景音的方式，录制摩斯密码。”
阿明看着那些鬼画符和老古董，有些咋舌：“舟哥，这……这能行吗？”
“要想活命，想不被周炳坤那样的豺狼吃掉，就必须行！”陈砚舟眼神锐利，“我们面对的，可能不只是明刀明枪。以后，你们的任务就是收集所有关于周炳坤、关于香港新义安、关于码头任何异常动向的信息，用这套方式首接报给我。记住，避开所有叔公辈的人，包括……九公身边的人。”
最后一句，他刻意加重了语气。
阿忠三人神色一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重重地点了点头。
安排好这一切，陈砚舟才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袭来。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父亲被推入韩江的画面，林绛在雨中的眼眸，九公深不可测的眼神，还有那散落一地的导弹部件……如同走马灯般在脑中旋转。
他不能倒下去。
他睁开眼，拿起桌上那把沾染了昨夜鲜血、己经被他擦拭干净的龙头刀。暗红色的刀身映照出他布满血丝却异常坚定的眼睛。
“爹，你的债，我会一笔一笔讨回来。”他低声自语，指尖拂过冰冷的刀锋，“陈家的路，也不会就此断绝。”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晨光刺破云雾，洒在依旧浑浊的韩江江面上，泛着金色的粼光。码头上，新的货船正在靠岸，工人们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仿佛昨夜的血火只是一场噩梦。
但陈砚舟知道，暗礁己现，更大的风浪，正在看不见的深处酝酿。
他摸了摸怀里的紫檀算盘，又感受了一下背后龙头刀的重量。
算盘是他的脑，刀是他的胆。
在这血火交织的南宗之地，他必须用这脑与胆，杀出一条生路。
(http://www.220book.com/book/W9DZ/)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