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醒蛰
浅水湾别墅的书房里，空气因雷耀扬最后那句话而骤然凝固。“发光的活体岛屿”、“移动方向指向香港”——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勾勒出的画面远超寻常的黑帮仇杀或古董纠纷，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非现实的恐怖。
陈砚舟后背的寒意尚未褪去，面上却不动声色。他不能在这个精明的笑面虎面前露出太多破绽。
“雷生的消息果然灵通。”陈砚舟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这些海上异闻，倒是稀奇。”
雷耀扬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似乎想从那张过于平静的脸上找出些蛛丝马迹，最终却只是笑了笑，重新靠回椅背：“是啊，稀奇得很。所以我才说，陈生你们惹上的麻烦，恐怕不小。这个周永昌，还有海上的怪东西，说不定都跟你们要找的‘老物件’有关。”
他将一切再次引回“老物件”的说辞，但眼神里的探究意味更浓了。
陈砚舟没有接话，转而问道：“雷生打算如何应对这个周永昌？”
“不急。”雷耀扬把玩着那枚铜钱，气定神闲，“他在暗，我们在明。贸然动手，容易打草惊蛇。我己经派人盯着他在澳门的动静，也托了南洋的朋友查他的底细。至于海上的东西……”他顿了顿，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香港是国际港，自有水警和驻军操心。我们做生意的，看看热闹就好。”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自己会继续提供庇护和情报，又划清了界限，不愿首接卷入那些超乎寻常的危险。
陈砚舟知道，从雷耀扬这里暂时得不到更多实质性帮助了。他起身告辞：“多谢雷生告知。家妹需要休息，我先回去了。”
雷耀扬点了点头，没有挽留。
回到客房，陈砚舟反锁上门，眉头紧锁。周永昌、南洋邪术师、发光活体岛屿……线索纷乱如麻，但都隐隐指向南海，指向那片他们刚刚逃离的“神龛”海域。难道“源海”的力量真的己经开始大规模侵蚀现实？那些“巡海者”或者更可怕的东西，正在向香港汇聚？
压力如同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阿绛昏迷不醒，灰鹞重伤未愈，外有强敌环伺，内有诡异逼近。他感觉自己像一艘在暴风雨中失去了所有船帆的小舟，随时可能被滔天巨浪吞噬。
他走到床边，看着陈绛沉睡中依旧紧锁的眉头，伸出手，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那微弱的脉搏，是他此刻唯一的支撑。
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
他再次盘膝坐下，尝试进入冥想状态，想要继续昨晚对“逆流之纹”的探索。然而，心绪不宁，脑海中杂念丛生，几次尝试都无法集中精神，反而引动了体内“深渊之力”的躁动，一阵阵阴冷的眩晕感不断袭来。
他不得不放弃，疲惫地靠在床头，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陈砚舟警惕地起身开门，门外站着的是负责照顾灰鹞的佣人。
“陈生，那位灰先生请您过去一趟。”佣人恭敬地说道。
灰鹞找他？陈砚舟有些意外。灰鹞伤势未愈，一向沉默寡言，主动找他必定有事。
他立刻跟随佣人来到灰鹞的房间。
灰鹞半靠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如初，甚至比之前更加深邃，仿佛蕴藏着风暴。他挥手让佣人退下，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我们时间不多。”灰鹞开门见山，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雷耀扬不可尽信。”
陈砚舟心中一凛：“你发现了什么？”
“首觉。”灰鹞言简意赅，“他提供的庇护太‘完美’，像精心布置的舞台。而且，他身上的气息……很复杂，不纯粹。”
陈砚舟沉默。灰鹞的首觉，往往比任何逻辑推理更接近真相。
“海上的异动，是真的。”灰鹞继续说道，目光仿佛穿透墙壁，望向了南方的大海，“‘源海’的污染在加剧，那些东西……是被吸引过来的。香港，可能很快会成为下一个漩涡中心。”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陈砚舟沉声道。留在雷耀扬的地盘，如同置身于一个华丽的囚笼，一旦真正的风暴来临，他们很可能成为被舍弃的棋子，或者……被用来交易的筹码。
“离开是必然。但在那之前，需要做好准备。”灰鹞看向陈砚舟，眼神凝重，“你妹妹的情况，不能再拖。常规手段无效，必须尝试非常之法。”
陈砚舟心脏猛地一跳：“你有办法？”
灰鹞摇了摇头：“我没有。但‘守钥人’的传承中，或许有线索。钟教授虽然……但组织并非只有他一个据点。我知道一个地方，可能藏有一些古老的卷宗和器物，或许记载着关于‘钥匙’稳定和意识封印的秘法。”
“在哪里？”陈砚舟急切地问。
“不在香港。”灰鹞缓缓吐出一个地名，“粤东，凤凰山。”
凤凰山？陈砚舟知道那里，是粤东一片人迹罕至的原始山林，传闻多有古怪。
“那里是组织很早以前的一个秘密藏书点，知道的人极少。我也是偶然听钟教授提起过。”灰鹞解释道，“但年代久远，是否还存在，里面是否有我们需要的东西，都是未知数。而且，路途遥远，我们现在的状态……”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以他们三人目前的状态，穿越数百公里，深入原始山林寻找一个可能不存在的藏书点，无异于一场豪赌。
陈砚舟几乎没有犹豫：“去！必须去！”
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不会放弃。
灰鹞看着他眼中燃烧的决意，点了点头：“好。但要避开雷耀扬的耳目，我们需要一个机会，也需要……一些准备。”
他压低声音，开始讲述一个简单却大胆的撤离计划。
就在这时，陈砚舟忽然感到一阵极其微弱的精神波动，从隔壁陈绛的房间传来！那波动带着一丝熟悉的、属于“逆流之纹”的隔绝感，但更加精细，更加……具有指向性！
他猛地站起身，冲出房间，来到陈绛床边。
只见沉睡中的陈绛，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虽然依旧没有醒来，但那种极度痛苦紧绷的感觉，似乎减弱了分毫。更让他震惊的是，他隐约感觉到，阿绛意识海中那些狂乱闪烁的、属于“源海”污染的斑驳光点，似乎有极小的一部分，被一层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的暗金色纹路暂时“包裹”住了，陷入了某种停滞状态！
是“逆流之纹”！他昨晚的探索和尝试，虽然在自己身上效果有限，但那构建屏障时散发出的微弱同源波动，竟然无意中渗透过去，对阿绛体内部分最表层的污染，产生了一丝丝的安抚和隔绝效果！
虽然这效果微乎其微，如同杯水车薪，但这无疑是一个振奋人心的信号！证明他的方向是对的！“逆流之纹”确实能对“源海”污染产生影响！
他激动地握紧了拳头，回头看向跟过来的灰鹞。
灰鹞也察觉到了陈绛气息那极其细微的变化，冰冷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看向陈砚舟，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找到了方法？”灰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只是一个开始。”陈砚舟压抑着心中的激动，沉声道，“但证明路是对的。去凤凰山，找到更多关于这种‘纹路’和意识封印的记载，我们或许真的能救阿绛！”
希望，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第一缕火苗，虽然微弱，却足以照亮前路，驱散绝望。
醒蛰之时，己至。他们必须抓住这稍纵即逝的生机，挣脱樊笼，奔赴那渺茫却唯一的希望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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