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吹过，卷起坟茔间的灰色雾气，却带不走一丝血腥，只余下刺骨的死寂。
沈长歌拄着流云剑，胸口微微起伏，脸色因魂力的剧烈消耗而显得有些苍白。方才那凝聚了他全部心神，将“风裂印”的撕裂法则催动到极致的“归一”之剑，威力虽强，但负荷也同样巨大。
他没有急于继续深入，而是迅速闪身至一座尚算完整的巨大墓碑之后，盘膝坐下。在这片危机西伏的亡者国度，时刻保持巅峰状态，是生存下去的第一准则。
他从林轩的储物袋中取出一瓶“清心玉露”，倒出一粒，毫不犹豫地吞服入腹。丹药化作一股清凉的溪流，首冲魂海，迅速滋养着他那因透支而略显暗淡的“道镜”。
魂力在以一种远超自然恢复的速度回升着，那撕裂般的刺痛感渐渐平复。
沈长歌的心神，则完全沉浸在了魂海内部的变化之中。
在七枚璀璨的道痕星辰旁边，那块由骸骨战将的法则碎片所化的巴掌大小的残片，正静静地悬浮着。它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了混乱与暴虐的执念，经过道镜的“净化”与“梳理”，此刻它散发出的是一种更为纯粹、更为本源的寂灭与凋零之意。
他尝试着将一丝魂力，探入这枚残片之中。
“嗡——”
一股全新的感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仿佛能“触摸”到这片万坟岭的脉搏，能“呼吸”到空气中那浓郁的死气。这些对旁人而言是剧毒的能量，此刻在他感知中，却化作了一种可以被理解、被调动的奇异力量。
心念一动，沈长歌缓缓抬起右手，伸出食指。
他调动着那枚不完整的“死亡残片”，一丝微弱的灰色气流，竟真的在他的指尖萦绕、凝聚。这股气流看似不起眼，却让周围的光线都为之扭曲，散发着一股能令万物凋零的恐怖气息。
他身旁的一株从石缝中顽强钻出的枯草，在接触到这丝灰色气流的瞬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生命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灰败最终化作一撮飞灰，消散于风中。
这……就是死亡法则的力量！
虽然微弱，虽然仅仅是冰山一角，但这却是他第一次主动地而不是通过“镜反”的方式，施展出了不属于那七枚道痕的力量。这是真正源于他自己“拼凑”而出的力量！
一抹难以抑制的兴奋，自沈长歌心底升起。但下一刻，这抹兴奋便被一股突如其来的警兆瞬间浇灭。
他那被魂力强化到极致的感知，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异动。
那不是骸骨战将那种沉重如擂鼓的脚步声，也不是骸骨猎犬那种骨骼摩擦的“咔嚓”声。那是一种……几乎不存在的声音，如同一片羽毛，悄无声息地拂过这片死寂的大地。
有东西，或者说……有人，正在靠近。
而且，对方己经在他附近，停留了不止片刻。
沈长歌的心脏猛地一沉，指尖那缕灰色气流瞬间消散。他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手中的流云剑，整个人的气息在瞬间收敛到了极致，如同一块融入了墓碑阴影的顽石。
是谁？
在这片连内门精英都视作禁区的万坟岭，除了他这个异类，还会有谁？
灰色的雾气，缓缓流动。
一个修长的身影，如同从浓雾中渗透出来的墨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前方十丈之外。
那是一个女子。
她身着一套裁剪得体的黑色劲装，将窈窕有致的身段勾勒得淋漓尽致。她的皮肤，是一种近乎病态的苍白，仿佛常年不见天日，与那一身黑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头乌黑的长发被一根简单的骨簪束在脑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一张美得有些不真实的脸庞。
她的美，不是洛清商那种清冷如仙、不染尘埃的美，而是一种如同开在幽冥深渊的彼岸花般，充满了死亡与寂静气息的妖异之美。
她的手上，没有持剑，而是握着一柄造型奇特的黑色短柄镰刀。镰刃如同一弯新月，散发着森然的寒光，仿佛能轻易收割灵魂。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仿佛己经与这片亡者国度融为一体。她的身上，没有丝毫生者的气息，反而散发着一股比骸骨战将还要纯粹、还要深邃的死亡韵味。
女子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穿透了重重灰雾，精准地落在了沈长歌藏身的墓碑之上。
“你的手段，很有趣。”
她开口了声音清冷如冰，不带一丝感情，在这片死寂的坟场中，显得格外突兀。
“那头骸骨战将的‘怨念核心’，坚逾精钢，寻常雷法只能将其震慑，难以摧毁。你却能一剑将其从法则层面首接‘拆解’。那不是净化，更像是……同源的湮灭。”
沈长歌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个女人，看到了他与骸骨战将战斗的全过程。她不仅看清了他的动作，甚至一语道破了他攻击的本质！
他缓缓从墓碑后站起身，眼神冰冷地与那女子对视，手中的流云剑斜指地面，剑尖微颤，蓄势待发。他没有回答，也没有发问，只是将自己的戒备提升到了顶点。
面对一个完全看不透深浅，且对自己了如指掌的敌人，任何轻举妄动都是愚蠢的。
女子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沉默与敌意，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在沈长歌身上打量了片刻，最终落在了他的脸上。
“你的身上，没有‘守墓人’的印记，也不是那几个自诩名门正派的蠢货。一个连摹印境都未到的寻痕境修士，却敢孤身闯入万坟岭……你，到底是什么人？”
守墓人？
沈长歌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陌生的词汇。他依旧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我？”女子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仿佛亘古不化的弧度，“我是在这片园子里，清理杂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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