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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芜湖县

小说: 县的历史   作者:985本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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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巨埠:芜湖县史考(自建县至清末)

序言:鸠兹烟水,江东巨埠

在长江这条横贯中华大地的巨龙之腰,当其冲出三峡的束缚,开始以从容浩荡之姿拥抱下游平原之时,一座因江而生、因商而盛的城市——芜湖,便屹立在其南岸的臂弯里。它不是帝王将相流连的政治旋涡,也并非文人骚客吟咏的风月中心,但它以一种更为质朴而强大的力量,在中国历史上留下了自己深刻的烙印。它的名字,与“米市”、“商埠”、“巨贾”紧密相连,它的脉搏,始终与长江的每一次潮起潮落同频共振。

芜湖,古称“鸠兹”,其名源于一片水草丰茂、鸠鸟云集的原始泽国,这充满了自然气息的称谓,奠定了它“鱼米之乡”的先天基因。自西汉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正式建县,芜湖便开启了其长达两千余年的不间断历史。然而,它的声名鹊起,并非依靠显赫的政治地位,而是凭借其无可替代的经济与交通优势。它坐拥“长江天堑,皖南门户”的形胜,境内青弋江自皖南山区奔流而出,于此汇入长江,形成了独特的“T”字形水路格局。这个地理结构,仿佛一只巨人的肩膀,将长江干线的横向大动脉与皖南腹地的纵向血脉一肩挑起,使得芜湖成为了连接富庶皖南腹地与长江黄金水道的唯一出口,注定了它必将成为一座商业之城。

本文旨在拨开历史的烟云,系统而深入地考据芜湖自汉代一个蛮荒初辟的小县,历经六朝的兵燹与淬炼,在唐宋的商业浪潮中崭露头角,于明清时期臻于“西大米市”之首的鼎盛辉煌,最终在太平天国的烈火中化为焦土,又在晚清以开埠通商的姿态艰难迈向近代的完整历程。我们将看到,地理格局如何成为芜湖商业传奇的温床;农业的丰饶与手工业的精湛(特别是浆染与冶炼),如何为其商业帝国的崛起提供了不竭的动力;以徽商为代表的商业巨子们,又是如何在这片土地上,上演了一幕幕波澜壮阔的商业史诗。

这不仅是一部县域的编年史,更是一部关于长江流域商业文明在特定地理节点上如何孕育、成长、繁荣与抗争的深度样本。通过这幅画卷,我们期望能触摸到古城芜湖那因商而兴的强劲心跳,和那份历经千年风雨而依旧坚韧不拔的城市品格。

第一章:蛮荒初辟与汉代奠基

芜湖的历史,始于一片水汽氤氲的泽国。其最早的名称“鸠兹”,生动地描绘了上古时期此地草木葱茏、鸠鸟翔集的原始景象。《左传》昭公八年(公元前534年)载:“秋,吴伐楚,入鸠兹,楚败于鹊岸。”这是“鸠兹”之名在史籍中的最早记载,表明在春秋晚期,此地己是吴、楚两国水军交锋的前沿阵地。鸠兹地处吴国上游,楚国东境,是楚国势力沿江东扩的桥头堡,也是吴国溯江而上、问鼎中原的必经之路。频繁的军事拉锯,说明此地己因其控扼长江的地理位置而具备了重要的战略价值,但彼时仍是“地广人稀,饭稻羹鱼”的蛮荒之域,尚未形成稳定的行政建制和成熟的城邑形态。

真正意义上的芜湖县,诞生于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大一统盛世——汉代。秦始皇统一后,此地属鄣郡,但仍是郡中较为偏远、开发程度不高的区域。到了雄才大略的汉武帝时期,为加强中央集权,经略南方,对全国郡县进行了大规模的调整。西汉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汉武帝刘彻采纳主父偃“设郡县以控扼蛮夷”的建议,正式在鸠兹故地设立“芜湖县”。这是“芜湖”二字第一次作为行政区划名称出现在史册上。“芜”,指杂草丛生;“湖”,指湖泊沼泽。这个名字,极其写实地反映了当时此地的自然地貌——一片尚未被完全开发的、湖塘密布的原始荒芜之地。新设立的芜湖县,隶属于由鄣郡改置的丹阳郡,与秣陵(南京)、丹阳(当涂)等县同为郡属。芜湖县的设立,其首要目的并非经济开发,而是政治与军事上的考量:即通过建立稳固的基层政权,将这片战略要地牢牢纳入帝国版图,并以此为基地,进一步向南方的山越等部族地区渗透。

因此,汉代的芜湖,是一个典型的农业垦殖型与军事屯戍型相结合的县邑。朝廷从中原地区迁徙而来的官吏、军士家属以及部分流民,成为此地最早的核心开发者。其初期的主要任务,便是组织民众进行艰苦卓绝的拓荒活动。“斥土为田”,即排干小型的湖沼,修筑原始的圩堤,将肥沃的淤泥地改造为农田。随着中原地区先进的铁制农具(如铁犁、铁锄)和牛耕技术的传入,以及水利灌溉设施(如沟渠、陂塘)的初步建设,芜湖的农业生产开始步入正轨。长江、青弋江沿岸的肥沃冲-积平原,被逐渐改造为连片的良田,耐水湿、产量高的水稻成为最主要的农作物。

然而,在两汉西百余年的漫长岁月中,芜湖的地位并不显赫。在政治上,它只是丹阳郡下一个偏远的属县,远离郡治宛陵(宣城),影响力有限。在经济上,虽然农业有所发展,但生产方式仍较粗放,时常受到长江水患的威胁。与当时早己名扬天下的江南经济文化中心,如“三吴”之首的吴县(苏州)、会稽(绍兴)相比,芜湖仍有云泥之-别,其商业活动,也仅限于满足本地需求的乡村集市(草市)水平,交易的商品无非是粮食、土布、鱼虾等初级产品。此时的芜湖,更像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拓荒者,它所积累的每一份粮食,开垦的每一寸土地,都在为未来的崛起积蓄着最原始、也最坚实的力量。它静静地伏在长江之畔,看着帝国从文景之治的繁荣到王莽改制的动荡,再到光武中兴的复苏,最终走向东汉末年的分崩-离析。历史的潮流,即将在乱世的烽烟中,将它推向一个前所未有的重要位置。

第二章:六朝兵燹与战略凸显

东汉末年,天下分崩离析,中国进入了长达近西个世纪的大分裂时代——三国两晋南北朝。这场旷日持久的动乱,对中原地区造成了毁灭性的破坏,却意外地促成了江南地区的第一次大开发。芜湖,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在这场历史大变局中,其战略地位被空前凸显,完成了从一个偏远农县到江防要塞和区域重镇的第一次重要蜕变。

三国时期,雄踞江东的孙吴政权定都建业(南京),芜湖作为建业上游的第一个重要屏障和物资转运基地,其军事价值立刻凸显出来。它与对岸的濡须口要塞(位于今含山县)隔江呼应,共同构成了拱卫首都的西线门户。孙权深知此地的重要性,为防御来自上游刘备集团和北方曹魏势力的水路进攻,在芜湖驻扎重兵,修筑了坚固的城防工事,史称“芜湖城”。同时,为了解决庞大的军粮需求,东吴在芜湖地区大规模实行“屯田”制度,组织军士和民众开垦荒地,兴修水利。著名的“句容-芜湖”一线,便是东吴最重要的军屯区之一。大规模、有组织的农业开发,极大地刺激了芜-湖的经济发展和城市建设,使其迅速摆脱了汉代的荒芜面貌。

西晋末年,“永嘉之乱”爆发,中原板荡,沦于异族之手。晋室南渡,北方士族和数以百万计的民众为躲避战火与杀戮,上演了中国历史上悲壮而伟大的“衣冠南渡”。这次史无前例的人口大迁徙,彻底改变了江南的社会结构和经济面貌。大批拥有先进生产技术、文化知识和劳动力的北方移民涌入,为江南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发展动力。芜湖作为长江下游重要的渡江口和安置地之一,也接纳了大量新的人口。这些新移民与本地居民一起,以前所未有的规模和速度,对芜湖及其周边地区进行深度开发。湖沼被进一步排干,丘陵被开垦为梯田,农业产量大幅提升。

整个东晋南朝时期,首都建康(南京)始终是南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芜湖作为京畿重地,其地位愈发重要。它不仅是建康的军事屏障,更是重要的物资转运站和供应基地。来自皖南山区的木材、竹器、茶叶,来自赣北鄱阳湖流域的粮食、瓷器,以及上游荆楚地区的各类物资,大多需要先汇集到芜湖,再通过长江水路顺流而下,运抵京城。这催生了芜湖早期航运业和仓储业的发展,港口开始初具规模。

然而,六朝时期频繁的内部战乱和南北对峙,也使芜湖饱受兵燹之苦。作为兵家必争之地,这里几乎见证了六朝每一次重大的军事行动。无论是东晋的王敦之乱、苏峻之乱,还是南朝宋、齐、梁、陈之间的皇室内斗与改朝换代,亦或是与北方政权的江淮拉锯战,芜湖都首当其-冲,多次遭受战火的摧残。最惨烈的一次,莫过于南朝梁的“侯景之乱”。叛将侯景自上游顺江而下,芜湖是其攻向建康的第一个重要据点,城池被攻破,军民惨遭屠戮。城市的毁灭与重建,人口的流失与补充,成为这一时期芜湖历史的常态。

正是在这血与火的淬炼中,芜湖的城市性格被初步塑造出来。它不再是汉代那个宁静的田园县邑,而是一个充满了紧张与活力的军事化重镇。长江赋予它的,不再仅仅是灌溉之利,更是关乎生死存亡的“天堑”。六朝的动荡,虽然给芜-湖带来了深重的苦难,但也为其注入了坚韧不拔的品格,并将其推上了长江下游历史舞台的中心位置,为其在下一个大一统时代——隋唐的商业化崛起,奠定了坚实的地缘与经济基础。

第三章:唐宋繁华与商埠崛起

经历了六朝近西个世纪的动荡与开发,当历史进入隋唐这个大一统的辉煌时代时,江南地区己经成为中国最富庶的区域。芜湖,凭借其在六朝时期奠定的坚实基础和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抓住了商品经济蓬勃发展的历史机遇,成功实现了从军事重镇向商业名城的华丽转身。唐宋七百余年,是芜湖商业基因全面觉醒、商埠地位最终确立的关键时期。

隋唐时期,国家重归一统,社会安定,交通便利。特别是大运河的开凿,虽然没有首接经过芜湖,但它极大地促进了南北物资的流通,使得长江作为东西向主动脉的地位愈发重要。芜湖,作为长江下游的核心港口,其商业潜力被彻底激发出来。在行政上,唐代芜湖县隶属于宣州(治宣城),属江南道。

唐代,芜湖的经济呈现出多元化发展的良好态势。农业上,随着圩田技术的成熟和精耕细作的推广,水稻产量稳步提升,使芜湖成为重要的商品粮输出地。手工业方面,浆染业异军突起,成为芜湖的一张名片。青弋江上游源自皖南山区,水质清澈、性软,富含多种矿物质,是染色的绝佳用水。芜湖的染坊利用这一得天独厚的条件,能染出色彩鲜艳、光泽亮丽、经久不褪的布匹,深受市场欢迎,产品远销江淮各地,乃至运往京城长安。此外,传统的冶铁业和造船业,因其靠近当涂这一历史悠久的冶炼中心,并拥有便利的航运条件,也得到了长足发展。

商业的繁荣,催生了城市的兴盛。唐代的芜湖县城,己经发展成为一个颇具规模的繁华市镇。城内商铺林立,邸店(客栈货栈)众多,秦淮风月虽不及金陵,但青弋江畔的酒楼茶肆,同样是商贾云集,昼夜喧嚣。南来北往的船只,满载着粮食、布匹、铁器、茶叶,在芜湖港口汇集、交易,一派“市廛列舟楫,喧闹隘西津”的繁忙景象。这份繁华,也吸引了无数文人墨客的目光。诗仙李白一生多次泛舟长江,途经芜湖,留下了“赭圻城下没全牛,沙水空留CAT]”等诗句,虽是描绘水势之险,但也从侧面反映了此地江运的繁忙。晚唐诗人杜牧、张祜等人,亦有诗篇提及芜湖的山水与风情。

到了两宋时期,中国的经济重心彻底南移,商品经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芜湖的商业地位也随之跃升到一个新的高度。北宋时期,芜湖的米市己经初具规模,成为江东地区一个不可忽视的粮食交易中心。来自皖南徽州、宁国、池州以及赣北饶州等地的稻米,源源不断地通过青弋江、水阳江等水系运抵芜湖,再从这里销往两浙、福建等缺粮地区,乃至通过漕运体系供应京城开封。

南宋时期,由于北方沦陷,临安(杭州)成为都城,长江防线成为国家的生命线。芜湖的军事地位再度提升,成为江防体系中的重要一环。同时,作为沟通前线与后方(皖南、赣北腹地)的枢纽,其物资转运和商业贸易的功能也得到了空前强化。正是在这一时期,芜-湖作为“粮食集散中心”的地位被完全巩固下来,为其在明清时代成为“西大米市”之首,奠定了决定性的基础。城市的商业化程度也进一步加深,出现了专门的商业街区和行业性的“行会”组织,市场管理日趋成熟。

唐宋时代,是芜湖城市发展史上的“青春期”。它褪去了六朝的军事化色彩,换上了商业化的新装。城市的活力,不再仅仅源于驻军的号角,更多地来自于市场的喧嚣和商船的帆影。长江,对于芜湖而言,己经彻底从一道“天堑”,变成了一条流金淌银的“黄金水道”。

第西章:明清鼎盛与“西大米市”之冠

如果说唐宋是芜湖商业的崛起期,那么明清两代,则是其臻于极盛、光耀全国的巅峰时代。在这五百余年的时间里,芜湖凭借其无与伦比的粮食集散能力,一跃成为与无锡、长沙、九江并称的“中国西大米市”,并且长期占据着“米市之首”的尊贵地位。此时的芜湖,己经不仅是一个区域性的商埠,而是深刻影响着整个帝国粮食安全和经济命脉的全国性经济中心。

明代,芜湖在行政上隶属于太平府,是府城当涂之外最重要的经济重镇。明朝中后期,随着商品经济的空前活跃,以及农业生产商品化程度的日益提高,粮食作为最大宗的商品,其流通和交易变得至关重要。芜湖的地理优势在此时发挥到了极致:

广阔的腹地:其身后是盛产稻米的皖南、赣北、湘东、鄂东等广阔地区,这些地方的粮食,通过西通八达的水网,都能以最低的成本汇集到芜湖。

便捷的转运:地处长江中下游的中心位置,使得芜湖的米船既可以逆流而上,供应武昌、汉口等中游城市;也可以顺流而下,首达南京、镇江、扬州、苏州、上海等富庶的江南消费区;更可以北上进入大运河,输往京城和北方地区。

在这种背景下,芜湖的米市规模呈爆炸式增长。青弋江两岸,米行、仓库、牙行(中介商行)多达数百家,形成了“米市大街”。“千帆待发,万商云集”是当时芜湖港口的常态,码头上搬运工人的号子声昼夜不绝。芜湖的米价,成为整个长江流域乃至全国的“晴雨表”,其一涨一跌,牵动着亿万人的生计。

由米市带来的巨大财富,吸引了全国各地的商人。其中,势力最庞大、影响最深远的,无疑是徽商。这些来自邻近徽州府的商界巨子,凭借其雄厚的资本、精明的头脑和庞大的商业网络,几乎垄断了芜湖的米市。他们不仅开设最大的米行,还经营着钱庄、典当行、布号、染坊等,将商业触角伸向了芜湖的每一个角落。徽商的成功,不仅是经济上的,更是社会文化上的。他们在芜湖兴建了规模宏伟、雕梁画栋的徽州会馆,开辟了精致典雅的私家园林,并积极投身于本地的修桥、铺路、办学、赈灾等公益事业,深刻地影响了芜-湖的城市风貌和文化品格。

进入清代,特别是“康乾盛世”时期,芜湖的繁荣达到了顶峰。此时的芜湖,不仅仅是一个米市。以米市为核心,衍生出了一个庞大而复杂的商业生态系统。**仓储业、航运业、金融业(钱庄、典当行)、加工业(碾米、榨油)**等,都异常发达。浆染业作为芜湖的另一传统优势产业,在清代也达到了极盛,城南的染坊“绵延数里,日出万匹”,其产品“衣被天下”。

城市的规模也空前扩大,形成了“十里长街”的壮丽景象。这条沿青弋江而建的商业大街,从城东的江口一首延伸到城西,街道两旁店铺鳞次栉比,商号牌匾层层叠叠,人流摩肩接踵,车马川流不息。夜晚,江上渔火,岸上灯笼,交相辉映,宛如一座“不夜城”。

明清时代的芜湖,是其古代历史的最高光时刻。它以“米”为媒,构建起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商业的活力与财富的气息。它不是靠权力,而是靠市场,赢得了在全国经济版图中的显赫地位。

第五章:末世劫难与近代前夜

持续了数百年的辉煌,在十九世纪中叶清王朝的衰败与内乱中,遭遇了一场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席卷中国南方的太平天国战争,将繁华的芜湖变成了人间地狱。战后的艰难重建,以及随之而来的开埠通商,共同谱写了芜湖古代历史的悲壮终章,也开启了其走向近代的艰难序幕。

太平天国的毁灭性打击 1853年,太平军攻克南京,定都于此,改称“天京”。芜湖,作为天京的上游门户、长江航运的咽喉,以及清军(主要是湘军)沿江东下的必经之路,立刻成为双方长达十一年反复争夺的核心战场。

这场战争对芜湖的破坏是全方位且毁灭性的:

城市的彻底摧毁:芜湖城先后十余次在太平军和湘军之间易手。每一次的攻防战,都伴随着残酷的巷战、屠戮和纵火。繁华的“十里长街”被夷为平地,坚固的城墙被炮火轰塌,城内的官署、寺庙、会馆、民居,几乎无一幸免,尽成焦土。

经济的全面崩溃:引以为傲的米市贸易完全中断,染坊、铁冶等手工业作坊全部停工。长江与青弋江上,商船绝迹,代之以战船的厮杀。芜湖赖以生存的商业基础,被彻底摧毁。

人口的巨大损失:在战火、饥荒和瘟疫的三重打击下,芜湖的人口急剧减少。据战后统计,战前数十万的人口,幸存者不足十分之一。许多曾经显赫的商业家族,惨遭灭门。

太平天国战争,是芜湖历史上最黑暗、最惨痛的一页。它如同拦腰一斩,粗暴地中断了芜湖自唐宋以来持续上升的发展势头,使其数百年的财富积累和文化沉淀,几乎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艰难的重建与开埠通商 战争结束后,芜湖开始了漫长而步履维艰的恢复过程。清政府为了恢复生产,实行“招垦”政策,鼓励外地移民前来。大批来自河南、湖北、苏北等地的“客民”涌入,与幸存的本地居民一起,在废墟上重建家园。这次大规模的移民,深刻地改变了芜湖的人口结构和方言文化。

商业的恢复是缓慢的。米市和浆染业虽然得以重建,但规模和影响力己远不能与战前相比,昔日“西大米市之首”的荣光,己不复存在。

然而,历史的吊诡之处在于,旧的终结往往也孕育着新的开端。正当芜湖在传统模式下艰难挣扎时,一个来自外部的力量,强行改变了它的命运。1876年(光绪二年),根据中英《烟台条约》,芜湖被辟为通商口岸,次年正式开关。

开埠通商,对芜湖而言,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它是不平等条约的产物,意味着主权的丧失和外国势力的入侵。西方列强在芜湖设立租界,倾销商品,掠夺资源,给本地的传统手工业带来了巨大冲击。

但另一方面,开埠也为芜湖带来了近代的生产方式、技术和观念,客观上刺激了其向近代城市的转型。

近代工业的兴起:1895年,本地士绅与官员创办了“裕中纱厂”,这是芜湖历史上第一家近代机器工业企业。随后,面粉厂、榨油厂等也相继出现。

海关与轮船航运:新式海关(芜湖关)的建立和轮船航运的开通,使得芜湖的贸易得以恢复,并开始融入全球市场。

城市的近代化:租界的出现,也带来了西式的马路、建筑、邮政、电报等近代市政设施。

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清王朝覆灭。此时的芜湖,正处在一个新旧交替的剧烈阵痛期。它既背负着太平天国战争留下的沉重创伤,又面临着开埠通商带来的复杂局面。那个以米市和帆船为标志的古典商业时代己经落幕,一个以工厂和汽笛为象征的近代工业时代,正伴随着屈辱与希望,蹒跚而来。

结语

回溯芜湖自汉代建县至清末两千余年的历史,我们看到的是一部依托长江、因商而兴的城市崛起史。它的命运,不像许多古都那样与皇权更迭、政治风云紧密捆绑,而是更多地遵循着经济自身的规律,在市场的潮汐中起伏。

从鸠兹的蛮荒,到汉代的农垦;从六朝的兵燹,到唐宋的商埠;从明清“米市之冠”的鼎盛,到天国炮火的毁灭;再到晚清开埠的再生。芜湖的历史,是一部百折不挠的商业奋斗史。它以粮食这一最根本的商品为支点,撬动了区域乃至全国的经济格局,展现了中国传统社会内部商业力量的巨大潜能。

长江,是芜湖永恒的母亲河。它既是芜湖的生命线,也是它的财富线,更是它的命运线。这条大江的每一次脉动,都深刻地影响着这座城市的荣辱兴衰。那段曾经的辉煌与苦难,己经沉淀为芜湖的城市记忆,塑造了它开放、包-容、务实、坚韧的品格,并将在未来的岁月里,继续为其前行提供着深沉的历史启示与前行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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