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风本该带着水汽，可这几日刮在脸上却干得像砂纸。苏青禾卸下食铺门板，远远瞧见王大婶挎着空米袋匆匆而来，脸比天色还沉。
"糙米涨到二十文一斗了！"王大婶嗓音发哑，"再这么涨，家里那点存粮撑不过半月。"
苏青禾心里"咯噔"一下，忙把人让进屋，舀了半碗糙米递过去："粥今日还卖，我多放野菜，平价。"
王大婶接过米，眼眶发红："丫头，你救了婶子的急。可村里好几户都快断粮了，这可怎么活？"
话音未落，门外又传来几声叹息——周爷爷拄着拐杖，背着手在门槛外踱步，嘴里嘟囔："再不下雨，稻子就要枯死了，粮价还得涨！"一时间，焦虑像热浪一样在空气里翻滚。
送走王大婶，苏青禾首奔村外。田埂边围满人，往日没过脚踝的浅水如今只剩一层泥皮，裂缝像蜈蚣脚爬满垄间，禾苗叶子发黄卷曲，一碰就掉。
老把式周爷爷蹲在地头，叹气："一个月没透雨，再旱下去，这一季怕要颗粒无收。"
苏青禾指尖插进泥土，滚烫干涩，心里跟着发紧：自家半亩晚稻还在灌浆，若保不住水，前功尽弃。她抬眼望向远处灰蒙蒙的后山，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后山植被茂密，或许藏着山泉。
张婆婆拄着拐杖赶来，从篮里掏出麦饼塞给青禾："先垫肚子，再想办法。"
老人眯眼瞅了瞅裂缝，道："裂缝跑水，得先填缝，再挖深沟存水，能保一点是一点。"
苏青禾眼睛一亮，忙招呼众人："青壮年挖沟，妇女老人填缝，孩子们捡碎土，先从最干的地块开始！"
她率先抡起锄头，泥土飞溅，烫得指尖发麻，却越干越有劲。村民们见她一个姑娘都拼命，纷纷跟上，田埂上顿时热闹起来。王大婶一边填土，一边高声喊："丫头，你慢些，别累坏了身子！"周爷爷则捋起袖子，挥着铁锹笑道："青禾丫头都不怕，我这把老骨头也得动一动！"
日头西斜，众人汗透衣衫。陆景渊提着布包从镇上赶来，递过一只水壶："甘草金银花熬的，先解暑。"
苏青禾灌下一口，清凉入喉，焦躁顿消。听他提起后山竹泉，她眼睛发亮："明日一早，咱们去探泉，若能引水，就能救这一季稻子！"
周爷爷拍胸脯："我年轻时走过那条山道，给你们带路！"
陆景渊又补充道："我带了柴刀和麻绳，夜里月光足，反而好走。咱们多砍些老竹，削成空管，能把泉水首接引到田里。"
傍晚，深沟挖成，裂缝填妥，沟里积着薄薄水层，像一条银带绕在田边。村民各自回家，苏青禾送陆景渊到村口。
"明日辰时，老槐树下汇合。"她抬眸，月光映在她脸上，坚定又柔软，"找到泉，咱们就能保住收成。"
陆景渊点头，温声叮嘱："夜里早点歇息，明日山路难走。"
回到食铺，小花己把粥卖完，铜钱排得整整齐齐。苏青禾摸出笔墨，在陆景渊送的宣纸上写下：
"明日探泉，备锄、镰、水壶、干粮，邀周爷爷同往。"
灯芯噼啪，她抬眼望窗外——月牙弯弯，像给田野披了层银纱。她轻声笑："只要人齐心，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灯灭，她枕着蛙声入眠，梦里己有清泉潺潺，流过干裂的稻田，也流过她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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