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苏青禾就蹲在灶台前，把木匣里的碎银子一粒粒数过——二两八钱，再多也翻不出来了。昨日与陆景渊谈妥，刘掌柜答应把临街铺面降到西两五钱，可还缺一两七。她盯着灶膛里跳动的火苗，心里像被猫抓似的——再凑不齐，铺面就要被别人订去。
杂粮粥熬得溢出来，糊味飘满小屋，她也没察觉。首到院门被“砰砰”敲响，她才回过神，慌忙擦掉手上的粥痂去开门。
门外站着王大婶，挎着个蓝布篮子，里头装着几颗鸡蛋和一把新鲜小葱。她一进门就嚷：“丫头，粥怎么糊了？心思飘哪儿去了？”
苏青禾讪讪一笑，把缺银的事说了。王大婶听完，眉头拧成疙瘩，二话不说从篮子底层摸出个沉甸甸的布包，拍在她手心：“三百文，先拿去！娃的书可以晚买，食铺不能晚开，再拖下去，村里真要断粮了。”
铜钱还带着体温，苏青禾眼眶一热，想推辞，王婶己转身往外走，边走边喊：“我这就去跟大家说，凑凑总能齐！”
没一会儿，院门就被推得吱呀响。张大叔拎着半串铜钱，李婶捧着几块碎银，小石头举着个攒零花钱的小陶罐，全都往她手里塞。
“五十文，卖鸡蛋攒的，别嫌少！”
“二百文，去年编竹筐得的，拿去用！”
“我这儿有八十文，是压岁钱，也给你！”
苏青禾手里被塞得满满当当，想写欠条，众人却摆手：“乡里乡亲的，写啥条子？你信我们，我们也信你！”
一上午，铜钱碎银堆成小丘，可一称，还差五百文。苏青禾急得嘴角起泡，陆景渊也西处奔波，只借到二百文——旱灾当头，谁手里都不宽裕。
傍晚，夕阳把门槛染成橘色。张婆婆拄着拐杖，颤巍巍走来，从怀里摸出个红布包，一层层打开——一支银钗，梅花式样，虽旧却亮。
“这是我出嫁时娘给的陪嫁，拿去当铺，能值几百文。”老人把钗塞进她手里，“你带大伙儿捕蝗、找水，如今又要开铺子帮我们省粮钱，这点东西算什么？等你赚了钱，再给我打支新的。”
苏青禾眼泪刷地掉下来，想推辞，被张婆婆按住：“念想哪有人重要？你先把铺面定下来，老婆子还等着天天去吃你的野菜包子呢！”
当晚，苏青禾揣着银钗去了镇上当铺。掌柜掂了掂，给出三百文。加上白日凑的，正好一两七。她小心翼翼把银子包好，心里石头总算落地。
次日一早，她和陆景渊一起交齐尾款。刘掌柜看着那堆碎银、铜钱，还有边缘磨损的旧银角子，叹了口气：“这年头，能凑出这样的‘百家银’，不容易。我老刘也凑个趣——铺后小隔间不收钱，给你放食材，也算我帮衬村民。”
苏青禾连声道谢，眼眶又热了起来。
从镇上回来，她立刻召集邻里。王婶带妇女扫地擦窗，张大叔领壮汉换瓦补墙，小石头领着半大孩子挑水、运沙，陆景渊则请来李木匠，量尺寸、做桌椅，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午饭是苏青禾用大铁锅煮的——糙米掺小米，加野菜、红薯块，香气飘满整条街。众人围坐，捧着粗瓷碗吃得呼噜响。王婶笑说：“就冲这锅饭，食铺开业也得火！”小石头满嘴粥含混喊：“我天天来帮工，不要工钱，管饭就行！”众人哄笑，铺子里热气腾腾。
傍晚，众人散去。苏青禾和陆景渊并肩站在铺门口，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
“名字想好了？”陆景渊侧头问。
“便民食铺。”苏青禾弯起眼睛，“简单实在，让路过的人一看就知道，这儿能吃上便宜饭。”
“好，朴实无华，最抚人心。”陆景渊笑，递给她一瓶新榨的菜籽油，“明儿买厨具，我陪你。”
苏青禾接过油，心里暖融融。她抬头看天，月牙弯弯，像给前路挂了盏灯。她轻声道：“有大家在，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稻田的蛙声，也带来新生活的希望。便民食铺，即将开门迎客，而青禾村的故事，才刚翻开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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