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库火油事件之后，紫宸殿内的气氛明显变得更加微妙。表面上看，一切如常，女帝依旧勤政，太监宫女们各司其职。但林凡能清晰地感觉到，暗地里的目光多了起来，有好奇，有审视，或许还有不易察觉的敌意。女帝武明空虽然没有再单独召见他或提及那件事，但林凡敏锐地察觉到，自己递送宵夜时，她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时间似乎又延长了那么一瞬，那目光里不再是纯粹的冰冷，而是掺杂了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探究，仿佛要透过他这副恭敬卑微的皮囊，看清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福公公的提点也变得更加首接。一次，在林凡给他捶腿时（这几乎成了林凡在紫宸殿站稳脚跟后的一项固定“福利”，老太监似乎很享受林凡那套结合了现代按摩技巧的手法），福公公闭着眼睛，慢悠悠地说：“小子，树大招风啊。你现在可是不少人眼里的钉子咯。陛下跟前，谨慎些，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不该说的……更是半个字都不能往外蹦跶。”
林凡手上力道均匀，低声应道：“谢公公教诲，奴婢省得。奴婢就是个干活儿的，只想把分内事做好。”
“嗯，”福公公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做好分内事就好。不过……陛下近日操劳，胃口似乎不佳，送去的宵夜有时动不了几筷子。你这脑子活络，看看能不能再琢磨点新鲜花样，让陛下多用些。”
这看似寻常的吩咐，却让林凡心中一动。女帝胃口不佳？是单纯的劳累，还是……经历了书库事件后，对饮食安全产生了更深的疑虑？毕竟，火攻之计不成，下毒可是宫廷斗争中经典不衰的桥段。林凡自己前世看过的宫斗剧里，银针试毒都是标配。
然而，林凡清楚，古代的毒物五花八门，并非所有毒都能被银针试出来。比如某些矿物毒（如砒霜，如果纯度不够高，含有硫化物，或许能与银反应变黑，但并非绝对），或者植物性毒素、动物性毒素，银针往往无能为力。真正的安全保障，在于严密的采购、制作和传递流程，以及信任之人的监督。
但福公公的话给了他一个方向——或许，他可以在“让陛下吃得放心”这点上，再做点文章。这不完全是出于自保的功利心，也有那么一点点对那个背负着巨大压力、连吃饭都可能不得安生的年轻女帝的……同情？
如何既展现价值，又不越界呢？首接跑去跟女帝说“陛下我怕人下毒我来给您试毒吧”，那绝对是找死，等于暗示宫廷管理有漏洞，打脸内务府和御膳房一大批人。
林凡决定采用一种更迂回，更“技术流”的方式。他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些科普知识，关于金属与某些毒物的化学反应。银针试毒虽然局限性大，但毕竟是这个时代公认的一种“安全象征”。或许，可以从“优化”试毒方法入手？
他首先需要了解当前宫廷的试毒流程。通过观察和旁敲侧击地询问御膳房相熟的小太监，他了解到：御膳房出品的美食，在送达御前之前，会由专职的尝膳太监先用银针查验，然后亲口品尝，确认无事后再由专人快速送达。送到紫宸殿后，福公公有时会再用自备的银针查验一次，才会呈给女帝。
流程看似严密，但漏洞在于：一是银针的局限性；二是尝膳太监本身是否可靠；三是传递过程中是否可能被做手脚。
林凡无法干预前两个环节，那是内务府和御膳房的管辖范围。他能稍微施加影响的，只有紫宸殿内，福公公负责的这最后一道关口。
他注意到，福公公用的那根银针，就是一根普通的、一头磨尖的银簪子，样式老旧。林凡心想，或许可以从这根银针本身做点“改良”？
他当然造不出什么高科技产品。但他想到，如果能让银针与食物的接触更充分，反应更灵敏，是不是能稍微提高一点检出率？比如，将针尖部分做成一个小勺状或者带凹槽的形态，可以刮取更多食物汁液，而不是仅仅刺入。
这个想法很简单，甚至有些幼稚，但在这个时代，或许能算是一种“创新”。更重要的是，这种行为看起来像是“忠于职守”到了极致，连试毒的工具都想着优化，足以表达忠心，又不会太过惊世骇俗。
打定主意后，林凡开始行动。他找到御用监一位相熟的老银匠（之前帮翰林院修复古籍时认识的几位老师傅介绍的），说自己想打制一根特别的银针。
“特别的银针？”老银匠疑惑地看着林凡，“小公公要银针何用？若是缝补衣物，普通的便可。”
林凡早就想好了说辞，他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老师傅，不是缝衣服。是……是用于查验膳食。您知道，紫宸殿的差事，小心无大错。我见福公公用的银针是尖头的，只能刺探，我在想，若是针头能做成个小浅匙的模样，是不是能刮取些汤水酱汁，查验得更仔细些？也就是图个心安。”
老银匠听了，恍然大悟，随即失笑道：“小公公真是……心思缜密。这宫里的膳食，层层查验，哪那么容易有事。不过，你这想法倒是有趣。做成小匙状？嗯，不难，就是费点功夫。”
林凡连忙道：“麻烦老师傅了，工料钱我照付。”说着，他掏出了女帝赏赐的那二十两银子中的一小块碎银。这钱用在这里，可谓恰到好处。
老银匠摆摆手：“罢了，一点银料，不值什么。看在你小子对陛下如此忠心的份上，老夫帮你做了。”老银匠显然也听说了书库事件，对林凡印象不错。
几天后，林凡拿到了一根特制的银针。针身细长，我的女帝不可能这么可爱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我的女帝不可能这么可爱最新章节随便看！另一端则被巧妙地打造成了一个非常小巧、边缘圆润的浅勺状，光洁无比。林凡很满意，又请老银匠帮忙做了一个可以别在腰间的皮质小套子，将银针妥善收好。
他并没有立刻将银针献给福公公或女帝。他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机会很快来了。这日晚间，御膳房送来了一盅冰糖燕窝，说是给陛下润肺安神。福公公照例取出自己的老银针，插入燕窝中，停留片刻后取出，银针光亮如初。
就在这时，林凡“恰好”在一旁伺候，他状似无意地小声嘀咕了一句：“公公，这燕窝羹稠，光刺一下，怕是有些角落验不到……”
福公公瞥了他一眼，哼道：“就你心眼多。那依你看该如何？”
林凡这才“惶恐”地掏出自己那根特制银针，双手呈上：“公公恕罪，奴婢……奴婢私下里琢磨，打了根这样的针，勺头能刮取些汁液，或许……或许能更稳妥些？奴婢绝无他意，只是想着能为公公分忧，为陛下安危多尽一份心。”
福公公接过那根造型奇特的银针，仔细端详了一下，又看了看林凡那副“忠心可鉴”的模样，脸上露出一丝哭笑不得的表情：“你小子……真是挖空心思。”他也没多说，拿起林凡的银针，在燕窝盅里不同的位置，特别是边缘和底部，用勺头刮取了一些汤汁观察。
银针依旧没有变色。
福公公将两根银针都擦拭干净，把自己的老银针收好，却将林凡那根特制银针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淡淡道：“罢了，既然你有这份心，这根针就留着吧。以后查验膳食，你就在旁边帮着看看。”
林凡心中暗喜，知道这第一步算是成功了。他连忙躬身：“谢公公信任，奴婢一定尽心尽力！”
从此，林凡多了一项“职责”——协助福公公进行膳食的最后查验。他利用那根特制银针，每次都做得格外仔细，不仅查验食物主体，连盅盖内侧、碗碟边缘都不放过。这种行为，在旁人看来，或许有些过分谨慎甚至可笑，但落在有心人眼里，尤其是女帝眼中，意义就不同了。
一次，武明空批阅奏折间歇，抬头正好看到林凡正拿着那根怪模怪样的银针，一丝不苟地刮着羹汤边缘的汤汁检查，那认真的侧脸在灯光下竟有几分专注。她嘴角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头，继续看奏折。但那天晚上，她罕见地把那碗羹汤都喝完了。
林凡并不知道女帝的心理活动，他只知道自己似乎又找到了一个安全刷存在感和忠诚度的方式。他甚至还举一反三，考虑到某些毒物可能不易与银反应，但可能会改变食物的酸碱性（虽然他无法精确测量pH值），或者与某些常见物质产生 visible 的变化。他记得好像听说过，有些植物色素遇到酸碱性物质会变色？
这个想法更不靠谱，实施起来难度太大，而且容易引人怀疑。他只好放弃，还是老老实实地主打“银针升级”和“态度认真”这两张牌。
然而，他这种过于谨慎的行为，果然引来了一些非议。紫宸殿内其他一些太监觉得他小题大做，哗众取宠。御膳房那边也隐约传来风凉话，说紫宸殿个小太监信不过他们的手艺和规矩。
对这些，林凡一概充耳不闻。他深知，在生命安全面前，一点非议算什么。他现在是女帝船上的人，女帝的安危首接关系到他自己的死活。让女帝觉得他有用且忠心，才是最重要的。
不知不觉间，林凡在紫宸殿的地位变得更加特殊。他不再是单纯干杂役的小太监，而是逐渐成为了福公公在陛下起居安全方面的半个助手，一个虽然职位低微、但因其“奇思妙想”和“极端谨慎”而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这日，林凡奉命去太医署取一些安神的药材。路过太医署的药圃时，他看到几位太医正围着几株蔫头耷脑的植物争论不休。
“……此乃南洋进贡的‘金鸡纳树’，据说对治疗疟疾有奇效，奈何水土不服，眼看就要枯死了，真是可惜！”
“是啊，若是能培育成功，或可解救南方瘴疠之地无数百姓性命……”
金鸡纳树？治疗疟疾？林凡心中一震。这可是个不得了的东西！奎宁的来源！在这个疟疾为不治之症的时代，这树简首就是摇钱树兼功德碑！
他忍不住停下脚步，多看了几眼那几株叶片发黄、毫无精神的树苗。作为一个现代人，他虽然不懂具体种植技术，但基本的植物养护常识还是有的——光照、水分、土壤酸碱度、通风……
他注意到药圃的土地看起来比较板结，而金鸡纳树原产热带，喜欢疏松、排水好的酸性土壤？或许……可以从改善土壤环境入手？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林凡的心脏就忍不住加速跳动。这可比优化银针、做点心、修古籍要重大得多！如果成功，那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功绩！但风险也极大，一旦失败，或者方法过于惊世骇俗，很容易引火烧身。
是继续明哲保身，还是冒险一试？林凡看着那几株关乎无数人性命的树苗，陷入了沉思。或许，可以找个机会，用非常非常迂回的方式，提一点点建议？比如，假装无意中听到某个老花匠的“土法”？
他感觉，自己在这个时代的生存之路，似乎正在向着一个更深、更广阔，也更危险的方向延伸。而这一切，都源于他那个试图让女帝“吃得放心”的、小小的银针改良。命运的轨迹，往往就是由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选择所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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