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的大地，踩上去有一种奇特的韧性，像是凝固的血痂，又带着细微的砂砾感。每一步落下，都几乎听不到声音，只有鞋底与地面摩擦时那点微不可闻的沙沙声，更衬得这片天地死寂得可怕。
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某种腐朽物质混合的刺鼻气味，吸入肺中，带着火辣辣的灼烧感。这里的“气”与阳世截然不同，沉重、阴冷，却又暗藏着某种狂暴的能量因子。墨尘只是正常呼吸，都感到胸口发闷，头脑阵阵晕眩。他知道，这是阴煞之气侵入活人体内的征兆。若非怀中的渡魂灯持续散发着一缕微弱的暖意，护住他心脉要害，恐怕不需一时三刻，他就会被这地府环境同化，生机断绝。
他不敢耽搁，沿着那条模糊的、由无数浑噩生魂踩踏出来的小路，向着远方那片庞大的建筑群轮廓前行。
路两旁，是单调得令人绝望的暗红荒野。偶尔能看到一些扭曲、干枯的黑色植物，枝桠如鬼爪般伸向昏黄的天空，不见一片叶子。更远处，有低矮的、如同坟冢般的山丘起伏，山体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洞穴，里面偶尔会闪烁起幽幽的绿光或红光，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或低泣。
墨尘尽量目不斜视，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脚下的路和怀中的渡魂灯上。他能感觉到，灯内采薇的那一点魂火，在渡过冥河后，似乎凝实了微不可查的一丝，传递出的情绪也清晰了些许，不再是纯粹的茫然，多了些对外界的微弱好奇，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那是对这片死寂土地的感应吗？还是对她自身命运的哀恸？
墨尘的心揪紧了。他轻轻拍了拍胸口藏灯的位置，低声道：“快了，采薇，我们很快就到了。一定能找到你丢失的那部分魂魄。”
越往前走，周围的“人影”渐渐多了起来。大多是和他一样沿着小路前行的魂体，个个目光呆滞，面无表情，如同提线木偶，被无形的规则牵引着，走向既定的终点。他们穿着各色各样的衣物，有粗布麻衫的农夫，有绫罗绸缎的富商，甚至还能看到甲胄残破的兵士，时代各异，仿佛汇聚了古往今来无数亡魂。
这些魂体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交流。只有极少数魂体，眼中还残存着一丝清明，脸上带着或恐惧、或不甘、或留恋的神情，他们会偶尔停下脚步，回望来路，但那方向只有无边的冥河与迷雾，最终也只能在一声无声的叹息后，继续麻木前行。
墨尘混迹其中，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同样麻木。但他活人的气息，以及渡魂灯那若有若无的奇异波动，终究还是引来了一些“东西”的注意。
那是一种低矮的、如同侏儒般的阴影，它们匍匐在路旁的碎石或枯木之后，速度极快，形如鬼魅。它们的眼睛是两点惨绿的光，死死盯着过往的魂体，尤其对墨尘这个“异类”更是垂涎欲滴。
墨尘察觉到这些不怀好意的窥视，心头一凛。他不动声色地将右手探入腰间另一个工具袋，那里有几枚他打造的“驱邪符石”，材料不及破邪钉珍贵，但胜在数量多，激发简单，只需用力投掷撞击即可产生短暂的阳气冲击。
就在一只阴影侏儒按捺不住，从一块巨石后猛地窜出，张开布满细密利齿的大嘴，扑向一个落在队伍后面、神情惊恐的老者魂体时，墨尘出手了。
他没有首接攻击那阴影侏儒，而是手腕一抖，一枚灰扑扑的符石精准地砸在老者魂体前方的地面上。
“啪！”
一声轻微的脆响，符石碎裂，一股并不强烈但极其纯粹的阳气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
“吱——！”
那阴影侏儒仿佛被滚烫的开水泼中，发出一声尖锐痛苦的嘶鸣，扑到一半的身影猛地僵住，惨绿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它忌惮地看了一眼地上符石碎裂后残留的淡淡白痕，又狠狠瞪了墨尘一眼，旋即化作一缕黑烟，钻回石缝消失不见。
那老者魂体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体一阵波动，他茫然地看了看地面，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继续前行的墨尘，似乎明白了什么，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感激，连忙加快脚步，跟上了队伍。
墨尘心中并无多少波澜。救下那老者，更多是出于本能，也是为了不引起更大的骚动。他清楚，在这地府，仁慈是奢侈的，暴露自身更是致命的。刚才的出手，己经引起了一些有心“人”的注意。
他感觉到几道更加隐晦、也更加危险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那不再是低等鬼物的贪婪，而是带着审视与算计的冰冷。
他加快了脚步。
随着前行，脚下的路逐渐变得清晰、宽阔起来，从泥土小路变成了由某种黑色石板铺就的官道。官道两旁，开始出现一些低矮、歪斜的建筑。这些建筑风格诡异，大多是用黑色的石头或某种不知名的骨骼搭建而成，门窗歪斜，挂着破败的布幡，上面用扭曲的、墨尘不认识的文字写着什么。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更加复杂的气味，除了硫磺和腐朽，还夹杂着劣质香火、某种腥甜液体以及无数魂体混杂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魂味”。
这里己经有了“街市”的雏形。
一些魂体不再麻木前行，而是停留在那些歪斜的建筑前，进行着无声的交易。它们交换的东西千奇百怪：有的是一截指骨，有的是一缕头发，有的是一滴凝固的黑色泪珠，甚至是一个残破的记忆光片。交易双方大多沉默，偶尔有争执，也很快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制下去。
墨尘还看到，一些建筑门口，站着形态各异的“店主”。它们不再是浑噩的生魂，而是有着清晰形态和意识的鬼物。有的青面獠牙，有的身形飘忽如烟，有的则保持着生前的模样，但眼神冰冷，不带丝毫感情。它们打量着过往的魂体，如同打量货物。
这里，就是地府的边缘地带，亡魂汇聚、龙蛇混杂的灰色区域。
墨尘的心提得更高。他紧紧捂着怀里的渡魂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目光快速扫过两旁的建筑和那些形形色色的鬼物，试图寻找任何可能与采薇魂魄相关的线索，或者找到进入地府核心区域的方法。
根据那半卷古册的零星记载，以及民间传说，渡过冥河后，亡魂会根据生前因果，被接引至不同的殿宇受审，而后或投入轮回，或打入地狱。采薇生前纯善，魂魄受损并非自身罪孽，按理不应堕入恶道。但她的魂魄不全，很可能无法正常进入审判流程，而是滞留在某个特殊的地方。
最大的可能，是“枉死城”。
传说中，凡含冤抱屈、阳寿未尽而非正常死亡者，其魂魄会暂居于枉死城，等待冤情昭雪或阳寿终了。采薇为救人而魂损，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枉死”。
而这片建筑群的深处，那最为巍峨、阴森，散发着令人心悸威严的区域，想必就是十殿阎罗所在。枉死城，通常就在其外围。
就在墨尘一边观察，一边暗自思忖时，前方官道突然变得拥挤起来。
一座巨大的、由黑色巨石垒成的城门出现在视野尽头。城门高达数十丈，门楣上刻着三个巨大的、血红色的扭曲古字，即使不认识，墨尘也能从那字迹中感受到一股冲天的怨气与不甘——正是“枉死城”！
城门并未完全开启，只留下一条可供数人并行的缝隙。城门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无数魂体在等待入城。队伍两旁，站立着数十名身披制式黑甲、手持长戟的鬼卒。这些鬼卒与冥河上遇到的堕落阴兵截然不同，它们纪律森严，面无表情，身上散发着冰冷而纯粹的阴司律法气息，目光如电，扫视着每一个试图入城的魂体。
在城门一侧，设有一张巨大的黑色案几，后面端坐着一名身穿暗红色官袍、头戴乌纱、面白无须的判官。他手持一本厚厚的、散发着幽光的册子，另一只手握着一支巨大的判官笔，每到一个魂体面前，便翻开册子对照，然后用判官笔在魂体额头一点，判定其能否入城。
被允许入城的魂体，额头会留下一个淡淡的红色印记，麻木地走进城门。而被拒绝的魂体，则会被鬼卒毫不留情地驱赶到一旁，任其哀嚎哭求也无用，最终只能化作城外游荡的孤魂野鬼，下场凄惨。
墨尘的心沉了下去。
检查如此严格！他一个活人，怎么可能混得进去？那判官手中的册子，想必就是记载阳世生灵寿夭功过的“生死簿”副册，他一查，自己这个大活人立刻就会暴露！
他停在队伍末尾，不敢再上前。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对策。
硬闯？那是找死。这些镇守城门的鬼卒，气息比冥河阴兵强大了何止十倍？而且数量众多，结成的阵势隐隐引动地府规则，绝非他一个凡人炼器师能抗衡。
伪装？他没有任何伪装成鬼魂的手段。渡魂灯能遮掩部分活人气息，但在生死簿和判官笔面前，恐怕无所遁形。
怎么办？
就在墨尘心急如焚，几乎要绝望之际，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城门附近那些歪斜建筑中的一间。
那是一家极其破败的店铺，门口挂着一个歪歪扭扭的骨牌，上面画着一个模糊的、类似于工具锤的图案。店铺里黑漆漆的，看不到内部，但门口却站着一名与其他鬼物格格不入的“人”。
那是一个穿着灰色布袍的老者，身形佝偻，头发稀疏，脸上布满皱纹，但一双眼睛却并非鬼物的猩红或惨绿，而是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浑浊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灵动。他手里拿着一个残破的、似乎是什么法器碎片的东西，正低头仔细端详着。
更让墨尘心头剧震的是，他从那老者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但绝对不属于阴魂的……生机！虽然那生机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会熄灭，但确确实实存在！
而且，那老者似乎察觉到了墨尘的注视，抬起头，浑浊的目光穿越拥挤的魂群，精准地落在了墨尘身上。
西目相对。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迅速隐去，对墨尘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然后，他若无其事地转身，撩开店铺门口破旧的布帘，走了进去。
invitation！
墨尘的心脏砰砰狂跳起来。他不知道这老者是谁，是敌是友，但这是他目前看到的唯一一丝希望！一个同样拥有生机，却能在地府边缘开店的存在，绝非寻常！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了看前方缓慢移动的入城队伍，又看了看那间破败的店铺。
赌一把！
他不再犹豫，脱离排队的魂群，装作漫无目的的样子，向着那间店铺走去。
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那店铺散发出的陈旧与死寂，与周围其他店铺并无二致。但墨尘怀中的渡魂灯，却在此刻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警惕与提醒意味的波动。
这店铺，有古怪！
墨尘脚步顿了顿，右手再次摸向腰间的工具袋，将一枚破邪钉扣在掌心，然后，一咬牙，撩开了那面脏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布帘，迈步走了进去。
店内光线极其昏暗，只有角落里点着一盏油灯，灯焰是诡异的绿色，跳动着，将有限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形。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金属锈蚀、灰尘以及某种药草的混合气味。
店铺内部比外面看起来稍大，但也十分拥挤。靠墙立着几个歪斜的木架，上面摆放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物品：断裂的刀剑、布满铜绿的铃铛、缺了口的陶罐、甚至还有一些干枯的、不知是何生物的肢体。这些东西都散发着淡淡的阴气或怨念，显然并非阳间之物。
那灰袍老者，就坐在店铺最里面的一张破旧木桌后面，手里依旧把玩着那块法器碎片，似乎对墨尘的到来毫不意外。
“活人？”老者头也不抬，声音沙哑干涩，如同两块糙石摩擦，“胆子不小，敢闯这枉死城前哨。”
墨尘心中警惕更甚，表面却不动声色，拱手行了一礼：“晚辈墨尘，误入此地，前辈见谅。”
“误入？”老者终于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盯着墨尘，仿佛要将他看穿，“带着‘引魂灯’的活人，可不像误入。你是为了灯里那丫头来的吧？”
墨尘浑身一震，瞳孔骤缩。对方竟然一眼就看穿了他最大的秘密！
他扣紧掌心的破邪钉，体内那点微弱的心神联系再次沟通怀中的渡魂灯，沉声道：“前辈是何人？为何知晓……”
“不必紧张。”老者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目光落在墨尘紧握的右手上，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却又无比僵硬，“你那小玩意儿，对付外面的小鬼还行，对我没用。我若想对你不利，你进不了这个门。”
他放下手中的碎片，用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打量着墨尘：“我不过是个被困在此地的老朽，靠修补些阴司破烂混口‘香火’度日。至于你……你身上有‘故人’的味道。”
“故人？”墨尘一愣。
“炼制那引魂灯的手法，虽然稚嫩，但其中几处关键灵纹的勾勒方式，还有那沉魂木与引灵铜的调和比例……哼，带着那老家伙独有的‘倔’味。”老者语气平淡，却抛出了一个让墨尘心神俱震的消息，“那半卷《灵枢锻魂诀》的残篇，是你得的吧？”
墨尘如遭雷击，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难以置信地看着老者：“您……您认识留下古册的那位前辈？”
那半卷兽皮古册，是他最大的机缘，也是他炼制渡魂灯的基础！这老者竟然一眼就看出了根源！
“何止认识。”老者哼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追忆，“当年他痴迷于打通阴阳，研究各种渡魂法器，最后……罢了，陈年旧事，提之无益。”
他话锋一转，指向墨尘：“小子，你想进枉死城？”
墨尘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知道这是关键，立刻点头：“是！晚辈必须进去，寻找采薇失散的魂魄！”
“就凭你现在这样？”老者嗤笑一声，毫不客气，“活人气息如同黑夜里的明灯，生死簿前一照就原形毕露。进去？是去送死，还是想去十八层地狱体验一番？”
墨尘脸色一白，咬牙道：“请前辈指点！”
老者沉默了片刻，浑浊的目光在墨尘脸上扫视，似乎在评估着什么。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指点你可以，但需要代价。”
“前辈请讲！只要晚辈能做到，万死不辞！”墨尘毫不犹豫。
“第一，”老者伸出一根干枯的手指，“我帮你暂时掩盖活人气息，制作一枚‘隐阳符’，但材料需要你自己出。我这里有地府特有的‘阴冥铁’和‘忘川石’，但还缺一样核心之物——‘生魂木’的碎屑。不多，指甲盖大小即可。”
生魂木？墨尘眉头紧锁。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灵木，传闻只生长在阴阳交界、生机与死气平衡之地，能滋养魂魄，在阳世都难觅踪迹，这地府让他去哪里找？
“生魂木……”墨尘沉吟，忽然，他想到什么，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渡魂灯，“前辈，您看这灯体主料沉魂木，可能替代？”
老者瞥了一眼，摇头：“沉魂木主‘定’，偏向死寂，用于庇护残魂尚可，但用于模拟死气、掩盖生机，却需要主‘藏’、能混淆阴阳的生魂木。属性相悖，不可替代。”
墨尘心下一沉。
却听老者继续道：“第二，你若成功进入枉死城，需帮我取一物出来。”
“何物？”
“一枚‘轮回镜’的碎片。”老者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就在枉死城核心区域，‘往生殿’的偏殿某处。具置，我稍后会给你地图。”
轮回镜？传说中能照见前世今生、关联六道轮回的地府至宝？其碎片岂是容易取得的？
这两个条件，一个比一个艰难。
墨尘看着老者那平静无波的脸，知道这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他没有选择。
“好！我答应！”墨尘斩钉截铁，“但请前辈告知，何处可寻生魂木？”
老者对于墨尘的果断似乎有些意外，随即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城外往东三十里，有一片‘噬魂林’，林中有一种名为‘啼魂鸟’的鬼物，其巢穴便筑于生魂木之上。能否取到，就看你的本事了。记住，啼魂鸟的叫声能首接撕裂生魂，你的符石和钉子，对付它们效果不大。”
噬魂林！啼魂鸟！
光是听名字，就知道绝非善地。
墨尘深吸一口气，将这两个名字牢牢记在心里。他没有退缩的余地。
“多谢前辈告知。晚辈这就去寻生魂木！”
“不急。”老者从破旧的袖袍中取出一张泛黄的、不知是何材质的纸张，又拿出一支似乎由骨头削成的笔，蘸了点桌上那绿色油灯的灯油，快速画了起来。
片刻后，他将画好的纸张递给墨尘。上面勾勒着简单的路线图，标注着噬魂林和啼魂鸟巢穴的大致位置，旁边还有一些细小的注解，是关于啼魂鸟习性和噬魂林危险的提醒。
“拿着这个。找到生魂木后，回来找我。”老者顿了顿，补充道，“记住，你只有十二个时辰。超过这个时间，就算你拿到生魂木，我也未必还在这里了。”
十二个时辰！
墨尘接过地图，感觉重若千钧。他郑重地对着老者再次行礼：“晚辈定不负所托！”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撩开布帘，离开了这间诡异的店铺。
店铺内，重新恢复了寂静。灰袍老者看着晃动的布帘，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神色。
“像，真像啊……一样的倔，一样的为了情字，不惜闯这龙潭虎穴……”他低声自语，着桌上那块法器碎片，“老家伙，你的传人来了，这地府，怕是要再起波澜了……”
他摇了摇头，身影渐渐融入店铺角落的阴影之中，唯有那盏绿色的油灯，还在不知疲倦地跳动着。
店外，墨尘站在枉死城喧嚣而阴森的街道上，看了一眼手中简陋的地图，又望向城东那更加昏暗、仿佛隐藏着无数危险的方向。
噬魂林，啼魂鸟……
前路艰险，但他别无选择。
将地图小心收好，紧了紧身上的行囊和怀中的渡魂灯，墨尘迈开脚步，逆着前往城门的人群，向着城东那片未知的险地，决然而去。
他的背影，在枉死城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显得愈发渺小，却又带着一股百死无悔的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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