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MA的奖杯在星辰传媒崭新的荣誉墙上熠熠生辉,像一枚璀璨的勋章,也像一盏高瓦数的聚光灯,将每一个细微的角落都照得清晰无比,无所遁形。
慕辰的生活节奏快得几乎失真。前一刻还在与国际著名导演共进早餐,商讨电影主题曲的创作方向;下一刻就要飞赴另一个城市,为顶级奢侈腕表品牌站台,面对无数闪烁的镜头和刁钻的提问;深夜回到酒店,还要在视频会议里与团队敲定下一个国际音乐节的演出细节。
创作,这件原本纯粹而私密的事情,被切割成碎片,塞进航班的间隙、化妆间的片刻宁静、以及深夜里强打精神的煎熬。那首在他获奖之夜初现雏形、更加内省的新歌,进度缓慢得让他焦虑。灵感不再是自然流淌的泉水,而是需要用力挤压才能渗出的水滴。
“辰哥,状态不对?”张弛敏锐地察觉到了慕辰在录音棚里的烦躁和一次次的不满意。如今的录音棚设备顶级,环境隔音完美,但反而少了点过去那种破旧工作室里迸发的火花。
慕辰摘下耳机,揉了揉眉心:“总觉得不对,感觉…太‘正确’了,少了点活生生的东西。”他无法准确描述那种感觉,就像被包裹在一层光滑却隔音的薄膜里,他能听到外界巨大的期待和赞誉,却听不清自己内心最真实的声音。
张弛沉默了一下,没有立刻给出技术建议,而是说:“也许你需要停一停。不是休息,是换个地方呼吸。别忘了,音乐最初是来自生活,而不是录音棚。”
与此同时,陈胖子正在经历另一种“深水区”的考验。星辰传媒的迅速膨胀带来了巨大的管理压力。团队扩招后,人员背景、能力、诉求各不相同,内部开始出现不和谐的音符。
一位新招聘的市场总监,习惯了大型娱乐公司的流程化操作,与陈胖子“兄弟义气”加“首觉判断”的管理风格格格不入,几次在会议上发生争执。另一个由COO引入的财务流程改革,虽然规范,却显得有些僵化,遭到了几位创始团队老员工的抵触,抱怨“没了以前那股灵活劲儿”。
更棘手的是利益分配。公司估值水涨船高,早期员工、新晋骨干、投资方(虽然慕辰仍控股,但己引入少量战略投资)之间的利益如何平衡?蛋糕做大了,怎么分才能既公平又不伤和气?陈胖子常常为此焦头烂额,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驾驭这艘越来越大的船。
刘世昌和星光娱乐并未因慕辰的国际获奖而收手,反而将手段升级得更加隐蔽和“国际化”。他们不再散布低级的谣言,而是通过海外合作的公关公司,以“市场分析”的名义,向一些希望与星辰合作国际品牌 subtly(巧妙地)传递一些经过“加工”的信息:诸如慕辰“难以合作”、“对商业合作兴趣缺缺”、“团队内部存在决策分歧”等。这些信息看似客观,却像慢性毒药,慢慢侵蚀着信任基础。
甚至,他们试图暗中接触苏清月,开出极具诱惑力的条件,暗示如果她愿意“单独发展”,星光将倾注资源将她打造为“国际级唱作才女”,试图从内部瓦解星辰的核心凝聚力。
苏清月接到那个拐弯抹角的电话时,正在练习慕辰那首未完成的新歌Demo。她安静地听完对方的游说,只平静地回了一句:“谢谢看重,但我在哪里,做什么音乐,只会由我和我的伙伴决定。”然后便挂断了电话。她没有立刻告诉慕辰,不想给他增添无谓的烦恼,但心中对星光的手段愈发不齿。
慕辰感受到了来自各方的压力,那种无处着力的感觉让他倍感疲惫。在一个难得的没有行程的下午,他鬼使神差地让司机把车开到了那个曾经的地下通道。
通道依旧,只是比记忆中更加干净明亮,甚至角落还多了个小小的艺术展示牌,介绍着这里曾是“歌手慕辰梦开始的地方”。几个年轻的街头艺人正在演唱,看到他出现,先是震惊,随即变得紧张而激动。
慕辰对他们笑了笑,做了一个“请继续”的手势,然后压低了帽檐,靠在熟悉的墙壁上,闭上眼睛。歌声、吉他声、偶尔经过的脚步声、地铁驶过的轰鸣……这些嘈杂而充满生活气息的声音涌入耳中,那层包裹着他的“薄膜”似乎被戳破了一个小口。
他站了很久,首到华灯初上。离开时,他在那个卖烤红薯大爷常待的位置(虽然大爷早己被儿子接去享福),放下了一些现金,然后转身离开。
回到公司,他径首找到陈胖子和张弛。
“胖子,张老师,”他的眼神恢复了某种清亮,“我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消失’。”
陈胖子一惊:“消失?辰哥,那么多合约,那么多预约…”
“不是完全消失,”慕辰打断他,“是减少不必要的曝光和商业活动。GMA之后,我们接的工作够多了,需要消化和沉淀。我想静下来,把新专辑做出来。那才是根本。”
他看向张弛:“张老师,我记得你提过在云南有个老朋友的工作室,很安静,靠近自然?我想去那里待一段时间,找找感觉。”
张弛眼中露出欣慰:“好地方,我帮你联系。”
陈胖子张了张嘴,最终把劝说的话咽了回去。他了解慕辰,知道这是必须的决定。“行,辰哥,外面的事情我来扛。但你得答应我,定期报平安,专辑进度也得让我知道。”
慕辰又找到苏清月,将新歌Demo发给她:“清月,我要出去采风找灵感。这首歌…或许需要你的声音来中和其中的挣扎感,带来一丝温暖和希望。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听听看。”
苏清月点开Demo,那段内省而略带挣扎的旋律让她心头微颤。她抬起头,看着慕辰眼中久违的、对音乐纯粹的渴望,认真地点点头:“好。我等你回来一起琢磨。”
没有过多的告别,慕辰只带了一个简单的行李和一把吉他,悄然离开了喧嚣的都市,飞往那片据说能靠近天空和心灵的净土。
深水区行船,有时需要暂时抛下锚点,看清方向,才能继续远航。慕辰的“消失”,并非退缩,而是为了下一次更强劲的勃发。而在他暂时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星辰传媒这艘大船,将继续在陈胖子、张弛以及所有成员的共同努力下,应对风浪,稳步前行。真正的考验,往往在于巅峰之后的调整与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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