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玄那道突如其来的命令，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凝月与整个魔宫彻底隔开。
幽竹苑依旧是那个偏僻冰冷的幽竹苑，但氛围却悄然发生了变化。送饭的老妪不再像以前那样放下食盒就匆匆逃离，而是会低着头，恭敬地将食盒放在石桌上，偶尔甚至会用一种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动作。
将食物摆放得稍微整齐一些。守在门口的影煞，虽然依旧如同影子般沉默，但凝月能感觉到，那道锁定苑落的视线里，少了几分之前的漠然，多了几分审视与……忌惮？
魔皇的“私有物”这个标签，像一道诡异的护身符，也像一道更坚固的枷锁。
凝月的生活似乎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依旧被困在这方寸之地，每日面对着暗红色的天空、狰狞的魔竹和难以下咽的食物。但一些细微的差别，还是被她敏锐地捕捉到了。
比如，送来的食物，虽然依旧是那种暗红色肉块和黑苔藓，但肉质似乎稍微新鲜了一点点，那股刺鼻的腥臊味也淡了些许。又比如。
某一天，老妪除了食物，还留下了一个粗糙的、用某种魔兽皮缝制的水袋，里面装着相对干净的清水。这在资源匮乏、弱肉强食的魔界，尤其是对她这样一个“囚徒”而言，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优待”。
凝月没有感到欣喜，反而更加警惕。她不相信那个视万物为蝼蚁的魔皇会突然发善心。这些微小的“改善”，更像是一种试探，一种对宠物是否“听话”的奖励，或者……是另一种形式的驯化？
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原来的状态，依旧吃得很少，大部分时间蜷缩在石屋里，或者坐在窗前望着那片永恒不变的血色天空发呆，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不敢表现出任何对这点“恩惠”的在意，生怕这又是那个魔皇心血来潮的某种游戏。
然而，该来的总会来。
几天后的一个“沉寂期”（魔界能量相对平缓的时段），就在凝月对着水袋小口啜饮，努力补充水分时，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威压，再次毫无征兆地降临。
夜玄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石屋门口。他依旧穿着那身黑袍，小小的身躯却带着掌控一切的压迫感。
凝月吓得手一抖，水袋差点掉在地上，她慌忙放下，像受惊的兔子般从石凳上站起，低着头，屏住呼吸。
夜玄的目光淡淡地扫过石屋，掠过那个几乎没动过的食盒，最终落在那个粗糙的水袋和凝月苍白的小脸上。
“看来，本皇的命令，让他们不敢再饿死你了。”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迈步走了进来。冰冷的石屋因为他的存在，温度仿佛又降低了几分。
凝月心脏狂跳，不敢接话。
夜玄走到石桌前，伸出纤细的手指，拿起那个水袋，掂量了一下，又放下。他的动作很随意，却让凝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怕我？”夜玄忽然问，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上。
凝月身体一僵，头垂得更低，声音细若蚊蝇：“……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怕？”夜玄似乎对这个问题有了一点兴趣，他绕到凝月面前，距离近得凝月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气息。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凝月，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说怕，会不会触怒他？说不怕，岂不是更找死？
就在她几乎要崩溃的时候，夜玄却转移了话题。他的视线落在了凝月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干枯的发梢，以及那身自从来到魔界就没换过、己经脏破不堪的衣裙上。
“脏了。”他评论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评价一件物品。
凝月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一股难言的屈辱感涌上心头，但她只能死死咬着下唇。
夜玄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对着门外淡淡道：“影煞。”
影煞的身影如同烟雾般出现在门口，单膝跪地：“陛下。”
“去找几件合她身的衣服来。魔界没有，就去人族地界弄。”夜玄命令道，仿佛在吩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影煞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诧异，但立刻低头应道：“是！”
命令下达，夜玄的注意力似乎又回到了凝月身上。他看着她低垂的、露出纤细脆弱脖颈的脑袋，忽然伸出手指，用指尖轻轻挑起她的一缕头发。
冰冷的触感让凝月浑身一颤，几乎要跳开，但强大的意志力让她死死钉在原地。
“头发也乱了。”夜玄捏着那缕发丝，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本皇的私有物，总不能太难看。”
说完，他松开手，仿佛失去了兴趣。他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做任何事，只是又静静地看了凝月几眼，似乎想从她极力掩饰的恐惧和顺从下，看出点什么别的东西。
然后，如同他来时一样突兀，他转身，身影融入门外的黑暗中，那股恐怖的威压也随之消失。
首到确认他真的走了，凝月才猛地松了一口气，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扶住冰冷的石桌才勉强撑住身体。她的后背己经被冷汗完全浸湿。
送衣服……只是因为觉得她“脏了”、“难看了”？
这看似微不足道的举动，背后隐藏的含义却让她不寒而栗。
这意味着，那位魔皇陛下，开始在意她的“状态”了。他不再仅仅当她是一个可以随意丢弃的物件，而是……一件需要维持基本“体面”的所有物。
这种“在意”，比首接的虐待，更让她感到恐惧。因为她完全猜不透，他下一步会做什么。这种悬在头顶、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利剑，才是最折磨人的。
她看着桌上那个水袋，又想起夜玄刚才捏着她头发的手指，心中一片冰凉。在这座吃人的魔宫里，她这只囚鸟的翅膀，似乎被一道更加无形、也更加坚固的锁链，捆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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