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贺礼呢？”
平淡的五个字，如同五根无形的钢针，精准地刺入了七彩羽衣女子那引以为傲的道心之中。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女子脸上的冰冷神情，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她那双仿佛蕴含着星辰生灭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林轩，试图从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伪装。
她失败了。
那双眼睛里，只有纯粹的，平静的，仿佛在询问“今天天气如何”一般的淡然。
她无法理解。
她带来的，是何等惊天动地的消息？
幽魂殿，一个盘踞东域数万年，连中州许多大势力都颇为忌惮的顶尖魔门，被她天机阁，弹指间，抹去了！
这等于是，替他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麻烦，了结了一段深仇大恨。
任何一个正常的修士，听到这个消息，哪怕表面上能维持镇定，其内心，也必然会掀起滔天巨浪。或感激，或警惕，或忌惮，或狂喜。
但眼前这个人，没有。
他似乎，根本就不在乎幽魂殿的覆灭。
他真正在意的，只是那个从一开始，就被提及的，所谓的“贺礼”。
就好像，幽魂殿的存亡，在他眼中，其价值，甚至还不如一份尚未揭晓的礼物。
这是一种何等恐怖的漠然？又是一种何等强大的自信？
自信到，他根本不认为幽魂殿，是一个需要别人替他解决的麻烦。
七彩羽衣女子的心，猛地一沉。
她终于意识到，阁主为何会对这个人，产生如此浓厚的兴趣。
眼前之人，根本不能用常理来揣度。
他是一个，真正的，怪物。
深吸一口气，她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只是，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少了几分俯瞰众生的漠然，多了几分平等的凝重。
“青云宗主，好心性。”
她缓缓抬起右手，纤细白皙的手掌之上，光华一闪，一枚通体由不知名材质打造，非金非玉，其上烙印着无数玄奥星轨纹路的古朴令牌，静静地，悬浮而出。
令牌之上，只有两个古老的篆字——天机。
“此物，名为‘天机令’。”
七彩羽衣女子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自觉的傲然。
“持此令者，可向我天机阁，提出一个要求。只要不违背天地至理，不涉仙神禁忌，无论是要一门无上神通的下落，还是要一颗星辰的核心，亦或是，要知晓某位渡劫期大能的生死道途，我天机阁，皆可，为你寻来答案。”
轰！
此言一出，下方的萧月与凌风，只觉得自己的神魂，都像是被一柄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
可以，满足任何一个要求？
这是何等逆天的承诺！
这枚小小的令牌，其价值，己经无法用任何灵石、任何法宝来衡量了！
它代表的，是这个世界，最顶尖势力的一个人情！是通往任何一条康庄大道的，钥匙！
别说那些元婴老祖，恐怕就算是传说中的化神天君，乃至渡劫期的大能，都会为了这枚令牌，而争得头破血流！
这就是，天机阁的“贺礼”？
手笔，未免也太大了！
与这枚“天机令”相比，那被顺手覆灭的幽魂殿，的确，只能算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开胃小菜。
林轩的目光，落在了那枚古朴的令牌之上。
他能感觉到，那令牌之上，所蕴含的，并非是多么强大的力量，而是一种，与天地气运，与因果法则，深度绑定的，奇异联系。
这东西，确实有点意思。
“为什么？”
他收回目光，再次看向七彩羽衣女子，问出了一个，让对方再次感到意外的问题。
“如此重礼，总该有个缘由。”
七彩羽衣女子闻言，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因为，阁主对你，很感兴趣。”
她缓缓说道：“我天机阁，存在的意义，便是观测天道，记录古今，推演未来。在我们的观测之中，这方天地的命运，本应如同一条早己注定好流向的，恢弘长河。”
她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仿佛穿透了时空。
“每一个生灵，每一个宗门，每一次王朝更迭，每一次正魔大战，都只是这条长河之中，一朵小小的浪花。它们的出现与消亡，都在既定的轨迹之内，不会对长河的流向，产生任何本质的，改变。”
“但是，你的出现，却是一个例外。”
她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死死地，锁定着林轩。
“青云宗，本该在火云宗的侵袭下，彻底覆灭，消失于历史尘埃之中。这是，既定的‘天机’。”
“云城，本该在百万魔修的围攻下，城破人亡，化作一片血色鬼蜮，从而开启东域长达千年的魔道浩劫。这也是，既定的‘天机’。”
“然而，这一切，都因为你，而改变了。”
“你，就像是一颗，毫无征兆，从天外飞来，投入了命运长河的顽石。你的存在，不仅激起了滔天巨浪，甚至，改变了这条长河，未来的流向！”
“在天机阁的术语中，你这样的存在，被称为——”
她一字一顿地，吐出了两个字。
“‘变数’。”
变数！
这两个字，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魔力，让萧月和凌风的心神，都为之剧烈一震！
他们终于明白了。
他们终于明白，为何这个来自中州的恐怖势力，会不请自来。
并非是敌意，也并非是单纯的善意。
而是一种，发现。
一种，对未知，对脱离了掌控的，强大存在的，高度关注！
师尊的存在，己经强大到，足以改变“天命”的程度了吗？！
这个认知，让他们的心中，涌起了比之前见证“一旨镇魔军”时，更加强烈，更加深刻的，震撼与狂热！
“变数，往往代表着两种可能。”七彩羽衣女子的声音，继续响起，“一种，是带来毁灭与终结的，大劫难。另一种，则是开启一个全新时代的，大机缘。”
“我天机阁，从不干涉天机，我们只记录，并顺应天机。”
“所以，阁主命我前来，送上这份贺礼，便是为了，与你这位东域万古以来，最大的‘变数’，结下一份善缘。”
“这，既是一场投资，也是一种，示好。”
她终于，将此行的目的，和盘托出。
话音落下，天地间，一片寂静。
九龙玉辇之上，那九条由真龙之魂所化的巨龙，低垂着巨大的头颅，金色的龙眸，同样，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下方那道青色的身影。
它们仿佛，也在等待着，这个“变数”的，回答。
然而，林轩听完这番，足以颠覆任何一个修士世界观的“天机之说”后，脸上，却连一丝一毫的波澜，都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枚悬浮在半空中的“天机令”，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缓缓地，伸出了手。
那枚“天机令”，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化作一道流光，轻飘飘地，落入了他的掌心。
入手，微凉，带着一种奇妙的质感。
七彩羽衣女子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之色。
收下了。
只要他收下了这枚令牌，那么，天机阁与他之间的这份因果，便算是，正式结下了。
阁主交代的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
“既然宗主收下了贺礼，那么，我的任务，也……”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林轩，再次打断了。
只见林轩，拿着那枚足以让世人疯狂的“天机令”，翻来覆去地，看了两眼。
然后，他抬起头，用一种，十分认真的，仿佛在请教一个学术问题的语气，看着七彩羽衣女子，问道：
“这东西，能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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