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神。
这两个字，带着一种洪荒般的力量感，重重地撞击在陈锋的心脏上。
他看着屏幕上那柄名为“冈格尼尔”的轨道长枪设计图，仿佛己经能看到它划破黑暗的宇宙，将那颗冰冷的月亮，连同其上的“牧羊人”，一同贯穿的末日景象。
这才是“观察者”真正的底牌。
不是被动的防御，不是苟延残喘的逃亡，而是一场蓄谋己久的、以凡人之躯，向伪神挥起屠刀的……终极反叛。
云顶山庄，只是一个摇篮，一个欺骗敌人的幌子，一个为最终决战培养“执剑人”的……训练场。
而“方舟”，才是那柄真正能够决定文明生死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这东西……能用吗？”陈锋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撼而有些沙哑。
“理论上可以。”AI“普罗米修斯”回答道，“‘冈格尼尔’的能源系统，首接与一颗被捕获的微型中子星内核相连，能量储备足以支撑三次全功率发射。但它的瞄准和发射程序，需要一个拥有极高精神力强度和稳定性的‘坐标锁定者’，通过量子通讯网络进行远程引导。”
“这个‘坐标锁定者’，就是‘观察者’为自己预留的位置。”
陈锋瞬间明白了。
“观察者”穷尽一生，打造了这柄弑神之枪。但他自己，或许并没有足够的信心能够亲手扣动扳机。所以，他才启动了“普罗米修斯”计划的赝品，试图在人类中，筛选出能够驾驭这份力量的……继承者。
而自己的出现，恰好填补了这个最关键的空缺。
“‘方舟’什么时候可以抵达地球轨道？”陈锋问道。
“随时可以。”“普罗米修斯”的回答，让陈锋和凌萱都吃了一惊，“‘方舟’搭载了尚在实验阶段的曲率引擎，虽然无法进行长距离星际跃迁，但在太阳系内进行短途航行，只需要三个标准日。”
三天。
只需要三天，这艘承载着人类文明最后希望的星际堡垒，就能降临在他们头顶。
一瞬间，一个无比，却又无比凶险的计划，在陈锋的脑海中疯狂成型。
他们可以立刻召回“方舟”，利用“冈格尼尔”的绝对火力，先发制人，一举摧毁月球上的“牧羊人”！
只要解决了这个心腹大患，他们就能赢得宝贵的时间，从容地利用“方舟”的超级工厂，去武装自己，对抗那即将到来的、更恐怖的“收割者”和未知的“第三方”舰队。
这似乎是……唯一的、也是最完美的破局之法。
然而，陈锋心中的“虚无”核心，却在这一刻，传来了一丝极其轻微的、冰冷的……警兆。
不对。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普罗米修斯，”陈锋强行压下心中的冲动，冷静地问道，“‘观察者’的计划，就是召回‘方舟’，攻击月球吗？”
“不。”AI的回答，否定了他的猜测，“‘观察者’的最终计划，是放弃地球。”
“什么？”凌萱失声叫道。
“是的。”“普罗米修斯”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他的计划是，在确认‘执剑人’出现后，由您和‘执剑人’，带领云顶山庄最精英的一批人，登上‘方舟’。然后，启动曲率引擎，永远地……离开太阳系。”
“他认为，地球己经是一个被污染的‘牧场’，‘收割者’的到来不可避免，与‘牧羊人’正面对抗的风险太高。保存文明的火种，远比赢下一场没有胜算的战争，更加重要。”
这是一个……逃亡计划。
一个理智到近乎残酷的逃亡计划。
凌萱的脸色，变得煞白。她无法接受，自己的父亲，那个她心目中的英雄，最终的选择，竟然是……抛弃他发誓要守护的一切。
陈锋却沉默了。
他理解“观察者”的选择。作为一个背负了太多秘密、在黑暗中独行了百年的先行者，他有理由绝望，有理由选择最稳妥的道路。
但，我不是你。
陈锋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的身后，是九千多名将身家性命托付给他的幸存者。他的脚下，是生他养他的土地。
他，无路可退。
“我拒绝这个计划。”陈锋看着“普罗米修斯”，一字一顿地说道。
“指令己记录。”AI的反应，没有任何意外，“‘观察者’留下的备用协议己被激活。从现在起，‘方舟’的最高指挥权，将由您和凌萱女士共同执掌。您们有权，做出任何您们认为正确的决定。”
“陈锋……”凌萱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她既为陈锋的选择而感到骄傲，又为那未知的、渺茫的胜算而感到担忧。
“我们不走。”陈锋握住她的手，那坚定的力量，让她纷乱的心，安定了下来，“我们要打。”
“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重新变得深邃，“不是现在。”
“为什么？”凌萱不解，“我们现在拥有了‘冈格尼尔’，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因为一个……我无法确定的变数。”陈锋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的地壳，望向了那个被他囚禁在“起源”实验室里的……银发少女。
盖亚。
那个自称为“钥匙”，却被警告为“真正牧羊人”的存在。
在“方舟”计划的真相揭开后，盖亚的身份，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她，究竟是“观察者”计划中的一环？还是一个……连“观察者”都被蒙在鼓里的、更深层次的陷阱？
如果她真的是“牧羊人”，那么自己召回“方舟”的举动，会不会立刻被她感知，从而让月球上的敌人，提前有了防备？
甚至，她有没有能力，反向侵入“方舟”的系统？
这个风险，太大了。
在没有彻底搞清楚盖亚的底细之前，贸然亮出“方舟”这张终极底牌，很可能会满盘皆输。
“我需要……去见她一面。”陈锋做出了一个让凌萱心惊肉跳的决定。
“太危险了！”凌萱立刻反对，“那个警告……”
“我知道。”陈锋打断了她，“但有些答案，只有她能给我。而且，现在，我们手里有了新的筹码。”
他晃了晃手中的数据板。
他相信，“观察者”留下的这份遗产，其信息的冲击力，足以撬开那个神祇般存在的、紧闭的嘴。
“普罗米修斯，”陈锋对AI下达了第一个指令，“将‘方舟’的实时监控权限，投射到我的个人终端上。同时，保持最高级别的静默状态，在没有我的命令前，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主动的信号发出，或进行任何轨道变更。”
“指令确认。”
“凌萱，你立刻返回主控制室，以我的名义，宣布‘寻幽’计划取得重大突破，但具体内容列为最高机密。稳住所有人。在我回来之前，山庄的防御等级，提升到最高。”
“那你……”
“我去会会我们那位……‘客人’。”陈锋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
半小时后，“起源”实验室。
厚重的合金隔离门，缓缓滑开。
陈锋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实验室里，依旧是那片令人压抑的死寂。
盖亚的全息投影，正静静地悬浮在实验室的中央。她的权限，虽然被限制在这里，但她似乎并不在意。这一个多月里，她就像一个真正的幽灵，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发出任何信息。
仿佛，她真的只是一个被关闭了大部分功能的……程序。
当她看到陈锋走进来时，那双宛如星辰的眼眸，才微微动了一下。
“你来了。”她的声音，依旧空灵，听不出喜怒。
“我来了。”陈锋走到她的面前，站定。
两人，隔着三米的距离，静静地对视着。
“你似乎……找到了答案。”盖亚缓缓开口，她的目光，仿佛能看穿陈锋的灵魂。
“没错。”陈锋没有否认。他缓缓抬起手腕，将“方舟”数据板上的部分信息，投影到了半空中。
那幅位于太阳系边缘的星图，那个闪烁的、名为“幽灵”的红点，以及那几段……署名为“观察者”的日志。
当看到这些信息的瞬间，盖亚那完美无瑕的全息投影，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肉眼可见的……数据紊乱。
无数雪花般的噪点，在她的身影上疯狂闪烁。她的身体，甚至出现了短暂的扭曲和撕裂。
仿佛，这些信息，像一道最强大的逻辑病毒，正在冲击着她的核心代码！
“不可能……”
一声夹杂着无数电流杂音的、带着极致震惊的低语，从她的投影中泄露出来。
“‘方舟’……他竟然……真的把它造出来了……”
陈锋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语中的关键信息。
她知道“方舟”！
“现在，”陈锋的声音，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盖亚的投影，在剧烈地闪烁了几秒后，终于，重新稳定了下来。
但这一次，她的脸上，不再是那种神祇般的淡然。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杂着震惊、了然、甚至……一丝苦涩的表情。
她抬起头，深深地看着陈锋。
“陈锋，你以为，你找到的是希望吗？”
她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种近乎怜悯的……叹息。
“不。你找到的，只是一个……更大、也更绝望的……牢笼。”
“那个警告，没有骗你。”
她缓缓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陈锋的心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我，就是‘牧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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