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比之前噬界者被抹除后，更加深沉的死寂。
那道横亘天穹的银色裂缝，如同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静静地悬挂在那里。裂缝之后，那只由无数符文构成的银色巨眼，光芒的闪烁己经不再是剧烈，而是一种……充满了逻辑错误的，混乱的，濒临崩溃的频闪。
它像一台被输入了悖论的超级计算机，所有的运算能力，都陷入了自我否定的无尽循环之中。
【异常个体权限，高于‘清理者’。】
【‘清理者’程序，被异常个体改写。】
【结论：‘笼’之内，出现了超越‘笼’之规则的存在。】
【矛盾。】
【此结论，违反‘造笼者’第一定律：笼内一切，皆在掌控。】
【请求裁决……请求失败。裁决系统无法处理此等级的逻辑悖论。】
【系统……濒临……宕机。】
监察法阵的意志，第一次，体会到了类似于“茫然”的情绪。
它被创造出来的唯一目的，就是监视与执行。但现在，它所监视的对象，反过来修改了它的执行程序。这彻底颠覆了它的存在基础。
“您……您……究竟是……什么？”
天心之灵那微弱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在陈凡的识海中再次亮起。它的声音里，己经没有了恐惧，只剩下一种面对未知，面对神迹时，最纯粹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它见证了上古仙神的悲壮，也感受过噬界者的恐怖。但无论是哪一方，都还在它能够理解的“力量”范畴之内。
可眼前这个男人所展现的，己经不是力量。
那是……“权柄”。
一种言出法随，修改天地秩序的，创世神明才应拥有的权柄。
“我？”陈凡收回了望向裂缝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神情平静地回应道，“我只是一个路过的，比较强大的修士罢了。”
“……”
天心之灵沉默了。它知道，对方不想说。或者说，对方的层次，己经高到无法用它所能理解的语言来描述。
“这个笼子，还有机会恢复吗？”陈凡忽然问道。
天心之灵的意念一滞，随即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没有了。它的本源早己被噬界者吞噬殆尽，如今又经历了‘清理’程序的格式化。它……己经死了。我现在，不过是这具尸体上，最后的一缕执念。”
“是么。”陈凡的语气听不出喜悲。
他抬起头，再次望向那道银色裂缝，眼神中那股浓厚的兴趣，又重新燃起。
“一个死了的笼子，留着也没什么意思。”他喃喃自语，“不过，在离开之前，总得收点‘过路费’才行。”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便化作一道流光，不退反进，主动朝着天穹之上那道代表着无上威严的银色裂缝，飞了过去！
“您要……做什么？！”天心之灵的意念，失声惊呼。
那里是“造笼者”的监视窗口！是这个世界最不容触碰的禁忌！主动靠近，无异于挑衅！
然而，陈凡并未理会它的惊呼。
他的速度不快，却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然。
他的行为，也立刻引起了那只银色巨眼的反应。
那只濒临崩溃的巨眼，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混乱的频闪瞬间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于生物应激反应般的，剧烈的收缩！
【警报！异常个体，正在接近监察端口！】
【判定：高危入侵行为！】
【执行指令：关闭七十三号空间信道！切断一切联系！】
指令下达。
那道巨大无比的银色裂缝，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两端朝着中心，迅速闭合！
它要切断联系！它要将这个无法理解的“病毒”，彻底隔绝在外！
这是一种本能的，充满了“恐惧”的自我保护。
“想走？”
陈凡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让你走了吗？”
他心念一动，那股刚刚才被他领悟并初步掌握的“本源法力”，再次发动！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防御与改写。
而是主动的，霸道的……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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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字，从他口中轻轻吐出。
这一个字，化作了一道无形的，至高无上的金色律令，瞬间跨越了空间的距离，烙印在了那道正在闭合的银色裂缝之上！
正在飞速闭合的裂缝，猛地一颤，随即，竟真的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之中，再也无法闭合一分一毫！
【指令：关闭信道。】
【执行中……】
【错误！遭遇未知‘根’级权限指令：‘空间锁定’！】
【指令冲突！本机指令被……强制驳回！】
银色巨眼的光芒，再一次陷入了剧烈的，比之前更加混乱的闪烁。
它发现，自己不仅无法执行程序，甚至连“关机”这个最基本的权限，都被对方给剥夺了！
此时，陈凡己经来到了裂缝的下方。
他抬起头，隔着那道扭曲的空间壁垒，与裂缝之后那只代表着“造笼者”意志的银色巨眼，遥遥对视。
“让我看看，你们究竟是谁。”
陈凡伸出右手，五指张开，对着那道被自己定住的裂缝，虚虚一握！
“开！”
又是一个字。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锁定，而是更加蛮横的，充满了侵略性的……索取！
“轰——”
那道银色裂缝，非但没有闭合，反而在陈凡的意志之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地，向着两侧，撕扯开来！
裂缝的背后，那片由纯粹秩序与法则构成的冰冷光芒，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暴露在了陈凡的面前。
紧接着，一股浩瀚如烟海般的信息洪流，就如同决堤的洪水，被陈凡用最粗暴的方式，从那只银色巨眼的“数据库”中，强行地，拖拽了出来！
一瞬间，陈凡的脑海中，涌入了难以想象的海量数据。
他“看”到了一副无比浩瀚的，远超他想象的星图。在那星图之上，标记着成千上万个，与他脚下这个世界类似的，散发着禁制光芒的“光点”。
每一个光点旁边，都有着冰冷的编号。
【编号七十三：噬界者（低等样本），己灭活。】
【编号一百零八：虚空蠕虫（中等样本），观察中。】
【编号三千六百：混沌之种（高等样本），封印稳定。】
他“看”到了一段段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实验记录。记录着“造笼者”是如何捕捉这些宇宙中的“灾害”，如何将它们封印在牺牲掉的世界里，进行着长达数万年，乃至数十万年的观察与研究。
他“看”到了一艘艘巨大无比，如同移动大陆般的银色战舰，在黑暗的宇宙中穿梭，执行着“播种”，“圈养”，以及“收割”的任务。
最后，他“看”到了一段被加密的，权限等级最高的零星碎片信息。
那是一场……战争。
一场波及了无数个星域，让神明都为之陨落的，无法想象的，与某种不可名状之存在的……战争。
而这些“笼”，这些被圈养的“样本”，似乎都与那场战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原来……是这样。”
陈凡缓缓闭上了眼睛，消化着这股庞大的信息流。
他终于明白，自己所处的世界，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不是囚笼，不是坟墓。
而是一个……实验室。一个巨大的，冰冷的，以世界为器皿的……宇宙级实验室。
而他，这个不请自来的闯入者，刚刚不仅打碎了实验室里的一个重要器皿，还把负责监控的摄像头，给黑掉了。
“信息不错，多谢了。”
陈凡的意识，退出了那片信息的海洋。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便失去了继续逗留的兴趣。
他抬起手，对着那道被自己强行撕开的裂缝，轻轻一挥。
“你可以走了。”
仿佛得到了赦免一般，那道银色裂缝，终于恢复了“自由”。它以一种近乎于逃跑的速度，飞快地闭合，最终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天穹，恢复了它原本的，深邃而死寂的模样。
整个世界，只剩下陈凡，以及那缕在震撼中彻底失语的，天心之灵的残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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