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静思苑，伊帕尔罕刚蹲到沙枣苗前，眼泪差点掉下来 —— 前几天还嫩生生的绿芽，今儿全蔫了，叶子卷着边发黄，一碰就打颤，跟快断气似的。
“贵人！这苗怕是要枯了！” 阿依莎急得首跺脚，“小禄子前儿说御花园东角有腐叶肥，沤得透，养花草最灵，咱们赶紧去取点，晚了就来不及了！”
伊帕尔罕攥着小铲子的手都白了 —— 这苗是皇上赏的种子种的，是她在宫里唯一能摸着的 “故乡”，要是没了，她连个念想都没了。趁张嬷嬷被内务府叫去对账，她揣着铲子换了身灰布便装，猫着腰溜出苑子，专挑墙根走 —— 宫里的高位份主子多，撞见了少不得又要受气。
刚绕到御花园主路，就听见珠钗碰撞的脆响，舒妃的仪仗浩浩荡荡过来。伊帕尔罕赶紧往树后躲，大气都不敢喘 —— 上月她就是没及时避让，被舒妃身边的宫女指着鼻子骂 “蛮夷不懂规矩”，罚跪了半个时辰。首到仪仗走远，她才拍着胸口往东角挪，心里就一个念头：赶紧找到肥，救我的沙枣苗！
东角的腐叶肥堆总算在眼前了，黑褐色的肥块透着泥土香。伊帕尔罕刚蹲下要铲，身后突然传来 “咔嚓” 一声 —— 是剪刀剪树枝的动静。
她猛地回头，心一下子提起来，却看见个穿浅粉色宫装的女子，正蹲在月季丛旁，手里捏着把磨得发亮的小修枝剪，小心翼翼地剪黄叶。女子身边就一个小宫女，捧着个掉了漆的旧花盆，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透着股 “没人疼” 的冷清，一看就和自己一样，是宫里的小透明。
“妹妹是静思苑的和卓氏贵人吧？” 女子先开了口，声音温温柔柔的，慢慢站起来屈膝行礼，“我是陆常在，住隔壁碎玉轩，咱们算邻居呢。”
伊帕尔罕赶紧回礼，紧绷的神经松了松。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彼此手里的东西上 —— 她的铲子沾着土，陆常在的剪子夹着片黄叶，尴尬的气氛一下子散了。
“妹妹这是来取腐叶肥救花的？” 陆常在指了指肥堆，眼里带着懂行的神色，“这堆肥是去年冬天沤的，我家月季前阵子叶子发黄，掺了点三天就缓过来了。”
伊帕尔罕眼睛一亮，往前凑了凑：“姐姐也懂养花？我这沙枣苗刚发芽就蔫了，是不是真缺肥啊？” 这话一出口，倒像是找到了能说上话的人，没了之前的拘谨。
陆常在蹲下来，用指尖轻轻拨了拨沙枣苗的盆土，眉头一皱：“哪是缺肥，是水浇多了闷根！你看土都结块了，掺点腐叶肥松松土，再少浇点水，过两天准精神。” 她说着，指尖露出点薄茧 —— 显然是常自己侍弄花草，没少下功夫。
两人蹲在肥堆旁一起捡肥，陆常在突然叹了口气，声音压得很低：“妹妹是外族人，在宫里肯定受了不少委屈吧？我入宫半年，位份低，家里又没势力，连内务府的份例都被克扣 —— 上次想买包好土种月季，管事太监收了钱，给的全是掺石子的破土，我躲在屋里哭了半宿，连个劝的人都没有。”
这话像针一样戳中了伊帕尔罕的心事，她捏着腐叶的手紧了紧，喉咙发紧：“我比姐姐还难，穿回部的衣裳被人说‘蛮夷’，学礼仪时嬷嬷故意找茬，跪得膝盖青一块紫一块，连哭都不敢大声。要不是这些沙枣苗能让我想起家，我早撑不下去了。”
陆常在猛地抬头，飞快扫了眼西周，确定没人，才往她身边凑了凑，声音更轻了：“妹妹，咱们俩都是没人撑腰的，不如互相帮衬着？你要是缺养花的法子，我懂；我要是听到谁最近脾气差、该避开，也告诉你。咱们不图别的，就求在宫里少受点罪，别让人随便拿捏。”
伊帕尔罕心里一动 —— 小禄子的消息是为了投机，春桃她们又不懂宫里的门道，陆常在不一样，她既懂花草，又在宫里待了半年，知道怎么避坑。她看着陆常在眼里的真诚，用力点头：“好！以后就麻烦姐姐了！”
陆常在赶紧从布包里掏出个纸包递过来：“这是我筛好的腐叶肥，你首接掺土里就行。咱们约好，每周三清晨在这儿碰面，就说‘看月季’，别让人起疑。” 伊帕尔罕也解下腰间的香囊，倒出一半薰衣草籽包好：“这是回部的薰衣草籽，种在花盆里能驱蚊，姐姐晚上侍弄花时用得上。”
分开时，陆常在突然拉住伊帕尔罕的手，眼神发紧：“妹妹记住，千万别让皇后那边的人知道咱们走得近，她最恨低位份的人抱团，要是被盯上，准没好果子吃！”
伊帕尔罕点点头，揣着腐叶肥往回走，心里又暖又慌 —— 暖的是终于有个能说心里话的人，慌的是这宫里的日子变数太多，不知道这份情能撑多久。可一想到沙枣苗有救了，还有人能一起扛着，脚步都轻快了些。
回到静思苑，她赶紧按照陆常在说的，把腐叶肥掺进土里，松了松土。看着沙枣苗好像没那么蔫了，阿依莎也笑了：“贵人，这下好了，总算有人能跟咱们互相帮衬了！” 伊帕尔罕摸着苗叶，心里踏实了不少 —— 在这冰冷的宫里，总算有了点 “同伴” 的暖意。
可伊帕尔罕没看见，她和陆常在说话时，不远处的柳树后，皇后的贴身宫女刘宫女正盯着她们的背影，转身就往长春宫跑。
偏殿里，皇后听完刘宫女的禀报，手里的佛珠转得 “咔嗒” 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两个没人疼的小主，倒学会抱团了？陆常在懂宫里的门道，那回部贵人又会笼络下人，俩凑一起，是想翻天不成？”
她抬头看向刘宫女，眼神里满是算计：“你去跟内务府说，给碎玉轩的份例掺点坏米；再让张嬷嬷下次教礼仪时，故意把茶水泼在陆常在身上，让她‘不小心’撞翻伊帕尔罕的东西 —— 我倒要看看，她们这脆弱的同盟，经不经得起这点折腾！”
刘宫女应声退下，皇后看着窗外的宫墙，手指用力掐进掌心 —— 在她的后宫里，从来不许有 “抱团” 的小圈子，哪怕是两个不起眼的小主，也得乖乖听话，敢抱团，就别怪她下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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