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天刚亮透，伊帕尔罕就被阿依莎拉起来梳妆。想起皇后前几天的威胁，还有张嬷嬷说不定啥时候就来的刁难，她特意挑了件最素的浅蓝宫装，头发上只插了支没花纹的银簪，连脸上都没敢擦脂粉 —— 就想尽量藏在人堆里，别被谁盯上。
“贵人，您这也太素了，会不会显得太寒酸？” 阿依莎看着她，有点担心。
“寒酸总比惹事强。” 伊帕尔罕扯了扯衣角，心里跟揣了只兔子似的，“舒妃她们肯定在慈宁宫等着看我笑话，我要是穿得显眼，指不定又要被说‘仗着恩宠张扬’。”
到了慈宁宫，果然不出所料 —— 舒妃和豫妃坐在前排，看见她进来，俩人脸一扬，眼神跟刀子似的瞟过来，嘴角还挂着冷笑。伊帕尔罕赶紧低下头，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连大气都不敢喘。
太后问话的时候，轮到她答 “沙枣苗长势”，她也只敢小声说 “托太后的福，还能活”，多一个字都不敢说。生怕哪句话没说对，又被舒妃抓住把柄，在太后面前搬弄是非。
请安一结束，伊帕尔罕没敢跟其他人一起走，故意磨蹭到殿里快没人了才起身。她想绕着慈宁宫的侧门走小路回苑子，避开舒妃那伙人 —— 前几天石桥上被刁难的事还没过去，她可不想再硬碰硬，只想赶紧回静思苑，守着她的沙枣苗，安安稳稳过一天算一天。
可刚走出侧门，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这位是静思苑的和卓氏贵人吧？请留步。”
伊帕尔罕身子一僵，心里咯噔一下 —— 该不会是舒妃派人来堵她了吧？她慢慢回头，却看见个穿杏色宫装的妃嫔，身边就带了一个宫女，气质软软的，看着一点都不凶，可她从来没见过这人。
那妃嫔快步走近，脸上带着笑，对着她屈膝行了个礼，礼数周到却不倨傲：“妹妹是令嫔魏佳氏，住延禧宫。之前常听人说，宫里来了位回部的贵人，性子文静，今日总算见着了。”
伊帕尔罕赶紧回礼，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口里的香囊 —— 在宫里待久了，她总觉得，主动过来搭话的妃嫔，要么是像舒妃那样来挑刺的，要么就是有别的目的，不敢轻易放松警惕。
令嫔好像看出了她的紧张，特意放缓了语气，跟拉家常似的：“妹妹刚入宫的时候，也特别怕来慈宁宫请安。总觉得人多眼杂，稍微说错一句话、走错一步路，就会被人记在心里，回头就传得满城风雨。贵人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
这话一下子戳中了伊帕尔罕的心思。她抬头看了看令嫔，见对方眼里没恶意，才轻轻点了点头：“姐姐说得是，臣妾确实有点怕…… 总怕不小心惹了麻烦。”
“这有啥怕的，慢慢来就好了。” 令嫔笑了笑，指了指前面的抄手游廊，“我回延禧宫，刚好跟你去静思苑的方向顺路，不如咱们一起走？路上还能说说话，总比一个人闷头走强。”
伊帕尔罕犹豫了一下 —— 她想绕路避开人，可这条游廊是回苑子最近的路，而且令嫔看着不像坏人，要是拒绝，反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她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那就麻烦姐姐了。”
走在游廊里，令嫔没说那些虚头巴脑的奉承话，反而跟她聊起了实在的：“贵人刚入宫没多久，可能还不知道，太后其实喜欢清静。每次请安，咱们少说话、多听着，比说一堆奉承话还管用。还有内务府那边，要是份例少了，别首接跟小太监吵，找李玉公公提一句，比啥都强 —— 他是御前的人，内务府不敢不给面子。”
这些话，比她入宫以来听的所有 “规矩” 都有用。伊帕尔罕悄悄记在心里，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就松了些。
聊着聊着，令嫔突然压低了声音，往西周看了看，确定没人，才凑到伊帕尔罕耳边说：“贵人，我听宫女提过一嘴，前几天你在御花园石桥上，跟舒妃娘娘有点误会？”
伊帕尔罕心里一紧，手瞬间又攥紧了 —— 这事她没跟任何人细说，令嫔怎么会知道？她没敢接话，只低着头，怕自己说错话，被对方套了话。
令嫔见她不吭声，也没追问，反而主动劝道：“妹妹你别多想，我不是来打听事的。就是想跟你说，舒妃娘娘家世好，性子又急，在宫里向来傲气，背后还有人撑腰，咱们这些低位份的，跟她硬碰硬，吃亏的肯定是自己。以后要是再遇到她，能避就避，不是怕她，是犯不着跟她置气，耽误了自己。”
伊帕尔罕猛地抬头 —— 令嫔这话，刚好跟陆常在之前提醒她的 “舒妃有皇后撑腰” 对上了！她心里又惊又疑：令嫔怎么会知道这些？她到底是真心提醒，还是别有用心？
没等她想明白，令嫔又接着说：“还有皇上赏你的那些东西，比如那把都塔尔、那套回部衣裳，是皇上的心意，这没错。可宫里最忌‘枪打出头鸟’，你要是总拿出来用，难免会有人眼红，说你‘仗着恩宠张扬’。衣裳不如收起来，等节庆皇上特意提了再穿；都塔尔也别在人前弹，自己在苑子里弹给自己听，多省心。”
这些话句句都说到了伊帕尔罕的心坎里，可越是这样，她越觉得不安。她忍不住问：“姐姐…… 您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啊？咱们今天才第一次见，您没必要……”
令嫔笑了笑，眼神却有点深，没首接回答，只说：“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我刚入宫的时候，也没人跟我说这些，走了不少弯路。现在看着你，就像看着当初的自己 —— 咱们俩都没什么强硬的家世，在宫里只能靠自己小心。互相帮衬着点，总比一个人硬扛强，你说是不是？”
这话听着温和，可伊帕尔罕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 宫里哪有平白无故的 “互相帮衬”？令嫔到底想从她这儿得到什么？她心里的警惕，又悄悄提了起来。
走到游廊岔路口，令嫔要往延禧宫走，伊帕尔罕要往静思苑走。分别前，令嫔从宫女手里拿过一个小纸包，递给她：“这里面是我自己配的安神茶，夜里要是睡不好，泡上一杯喝，能踏实点。你刚入宫，肯定多思多虑，别累着自己。”
伊帕尔罕接过纸包，指尖碰着温热的纸，心里却七上八下的。她道了谢，看着令嫔走远，才慢慢往回走。
回到静思苑，阿依莎赶紧迎上来：“贵人，您怎么回来这么晚？路上没遇到什么事吧？”
伊帕尔罕把纸包放在桌上，没敢拆开，只摇了摇头：“遇到令嫔魏佳氏了，跟她走了一段路，她说了些宫里的事。”
“令嫔？” 阿依莎愣了愣，“我听说那位娘娘性子挺温和的，可也没听说她跟谁走得近啊…… 她跟您说什么了？”
“说让我防着舒妃，还让我别太张扬皇上赏的东西。” 伊帕尔罕坐在桌边，拿起纸包又放下，“还给了我这个安神茶，可我总觉得，她不该平白对我这么好。”
当天傍晚，伊帕尔罕借着 “送花肥” 的名义，赶紧去御花园找陆常在。她把遇到令嫔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包括令嫔说的话、送的安神茶，还有自己的怀疑。
陆常在听完，皱着眉想了半天：“令嫔在宫里不算显眼，没投靠皇后，也没跟舒妃她们走得近，平时安安静静的，不知道怎么突然跟你搭话。她的话倒是有用，比如让你防舒妃、别张扬，这些都是实在的。可她的动机，确实让人猜不透 —— 宫里没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刚认识的人好，你得小心，她的话能听，可别全信，更别跟她走得太近。”
伊帕尔罕点点头，心里踏实了些 —— 还好有陆常在帮她分析，不然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把安神茶收进抽屉里，没打算喝 —— 在宫里，任何不确定的 “善意”，都可能藏着风险。
可伊帕尔罕不知道，她刚离开岔路口，令嫔回到延禧宫，脸上的温和就没了。她立刻叫来了贴身宫女：“你去查查，最近皇后有没有给舒妃安排什么事？还有，静思苑的和卓氏，除了跟陆常在走得近，还跟哪些宫女太监有往来？查仔细点，别让人发现。”
宫女赶紧应声：“奴婢这就去办！”
令嫔走到窗边，看着静思苑的方向，眼神里满是算计 —— 她可不是平白对伊帕尔罕好，皇后最近盯着伊帕尔罕紧，舒妃又总找事，她想看看，能不能借着伊帕尔罕，摸清皇后和舒妃的底细。
更巧的是，令嫔让宫女去查消息的时候，被皇后派去盯延禧宫的小太监看了个正着。小太监赶紧跑回长春宫，跟刘嬷嬷禀报：“刘姑姑，不好了！令嫔娘娘今天跟和卓氏贵人一路说话，还送了东西，回来就让宫女去查舒妃和静思苑的往来！”
刘嬷嬷赶紧把这事告诉皇后。皇后手里的佛珠停了，冷笑一声：“哦？令嫔也盯上那和卓氏了？是想拉拢她，还是想借她对付舒妃？不管她想干什么，这水倒是越来越浑了。”
她对着刘嬷嬷吩咐：“你再派个人，盯着令嫔的动静，看看她下一步要干什么。一个外族人，一个想搞小动作的令嫔，还有个抱团的陆常在，本宫倒要看看，你们谁能玩得过本宫！”
而静思苑里，伊帕尔罕还在琢磨令嫔的话，完全没察觉 —— 她己经成了令嫔和皇后互相猜忌的焦点，一场更大的麻烦，正悄悄往她身上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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