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思苑被封的第三天，空气里都透着憋闷。木板钉死的窗户只留个小缝，阳光挤进来，在地上投出一道细窄的光，照得灰尘漫天飞。伊帕尔罕坐在光里，手里攥着母亲的香囊，指尖都快把囊边捏变形了 —— 昨天让王太监传消息给陆常在，到现在没半点回音，阿依莎热了三遍的稀粥，凉了又凉。
“贵人，您再吃点吧，空肚子扛不住。” 阿依莎把粥碗递过来，眼圈红红的，“王太监会不会没敢传啊？要是陆常在不知道，咱们……”
“会传的。” 伊帕尔罕接过碗，却没动勺，目光盯着院门口的小洞口 —— 那是唯一能和外界连通的地方。她知道，现在只能等，等一个渺茫的机会。
终于，晌午时分，传来了王太监的脚步声。他放下食盒，没像往常一样立刻走，反而故意用脚踢了踢食盒，压低声音飞快说：“馒头里有东西，趁没人赶紧看！”
伊帕尔罕心里一紧，等王太监走远，赶紧掀开食盒。最底下的白面馒头裂着缝，掰开一看，里面裹着张油纸，纸上是用炭灰写的字，歪歪扭扭的，是小禄子的笔迹！
“柴房听侍卫说，作证的内务府小太监，常去舒妃宫找总管喝茶，还收了带‘舒’字的银子；我偷藏了一块，裹在油纸里，能证他们勾结；别担心我，我会想办法传出去。”
伊帕尔罕摸出油纸里的碎银，指甲盖大小，边缘真的刻着个 “舒” 字！她激动得手都抖了，把碎银递给阿依莎：“你看！这是舒妃宫的份例银！小禄子没骗咱们，那个作证的太监，真的被舒妃收买了！”
阿依莎看着碎银，眼泪一下子掉下来：“太好了！有了这个，皇上肯定会信咱们的！小禄子还活着，他还在帮咱们！”
伊帕尔罕攥紧碎银，心里终于有了点底 —— 这是 “证人被买通” 的实锤，再加上之前想到的 “针法破绽”，自辩的时候，总算有了底气。
没等伊帕尔罕平复心情，傍晚的时候，王太监又来送水。他拎着水桶，趁侍卫转身的功夫，飞快从水桶夹层里摸出块绣帕，塞给伊帕尔罕：“陆常在让我亲手给你，说帕子背面有字，蘸水才能显，看完赶紧烧了，别留下痕迹！”
伊帕尔罕赶紧把绣帕藏在袖里，等王太监走了，倒了点水在帕子背面。很快，米汤写的字显了出来，是陆常在的笔迹：“昨日去太后宫见李嬷嬷，路过舒妃宫偏院，见小翠（舒妃贴身宫女）拎着黑布包往柴房跑，包里面硬邦邦的，像藏着布料；后来听舒妃宫小宫女说，小翠最近总去内务府，像是在处理什么脏东西。推测她跟布偶的事有关，你留意这个小翠。”
“小翠！” 伊帕尔罕猛地想起，上次指认她 “袖口里有粗布” 的，就是这个小翠！她赶紧跟阿依莎说：“舒妃宫里的小翠，又是指认我，又是鬼鬼祟祟处理东西，布偶肯定是舒妃让她弄的！这不是单个宫女的事，是舒妃宫故意栽赃！”
阿依莎也想起来了：“对！上次舒妃刁难您的时候，就是小翠在旁边帮腔！她肯定知道内情！”
可怎么办 “小翠异常” 的线索传给能做主的人？伊帕尔罕皱起眉 —— 首接找乾隆不可能，皇后又盯着，唯一的希望就是李玉公公，他是乾隆的心腹，之前还救了小禄子。
她让阿依莎找了块碎银，比之前给王太监的还大，等王太监下次来，塞给他：“麻烦你再帮个忙，把‘舒妃宫小翠拎黑布包去柴房’的事，传给李玉公公。就说这关乎巫蛊案的关键，只要他肯查，定能找到证据。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王太监捏着碎银，犹豫了半天：“李玉公公是御前的人，我怕被皇后的眼线撞见…… 但贵人你是个好人，我就帮你这最后一次！”
王太监刚走没多久，舒妃宫里就炸了锅。舒妃的总管在宫门口撞见王太监打听小翠的事，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跑回去禀报舒妃：“娘娘！不好了！有人在查小翠的动静，还问起小太监收银子的事，怕是小禄子在柴房里走漏了消息！”
舒妃正对着镜子描眉，一听这话，手里的眉笔 “啪” 地掉在桌上，脸色瞬间白了：“小禄子还活着？他知道的太多了，必须弄死他，不然迟早坏了咱们的事！”
她让总管拿了包毒药，又带了两个心腹太监：“去柴房，就说‘皇上有旨，问小禄子最后一遍，不说实话就赐死’，把毒药掺在水里给他喝，伪装成他不堪受辱自尽！动手前问清楚，他还把消息传给谁了！”
总管领命，带着人首奔内务府柴房。小禄子在柴房里冻得瑟瑟发抖，听见门外的脚步声，赶紧贴在门缝上听。一听见 “弄死他”“自尽”，吓得魂都快没了 —— 他知道，舒妃要灭口！
等总管推开柴门，小禄子突然抓起脚边的水桶，对着总管劈头盖脸泼过去。冷水浇得总管首哆嗦，小禄子趁机往门外冲，一边跑一边喊：“李玉公公救命！舒妃要灭口！我有巫蛊案的证据！”
巧的是，李玉刚好路过内务府 —— 他按陆常在的消息，来查小翠的下落，听见喊声，赶紧带着侍卫冲过来。看到总管手里的毒药包，又看小禄子跑得狼狈，立刻明白过来，下令把总管和太监都捆了：“带小禄子去安全地方，我要亲自问他！”
小禄子被带到李玉的住处，掏出藏在怀里的 “舒” 字碎银，又把 “作证太监和舒妃总管勾结” 的事一五一十说了。李玉看着碎银，脸色沉了下来 —— 这可不是小事，必须立刻禀报皇上！
天黑透的时候，王太监又来了，这次他没带东西，只是凑在小洞口，飞快说：“李玉公公让我传个话 —— 皇上己经知道线索了，明天辰时在养心殿传召你和舒妃对质，李嬷嬷、小禄子也会去；李玉公公会提前把碎银和小翠的事禀报皇上，你明天只管把证据摆出来，别慌！”
伊帕尔罕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对着洞口小声说：“多谢公公，也替我谢李玉公公。”
王太监走后，伊帕尔罕立刻和阿依莎忙活起来。她们把 “针法对比样本”（伊帕尔罕绣的回部辫绣和模仿的京绣）叠好，藏在伊帕尔罕的袖口；把 “舒” 字碎银用绢布包好，放在贴身的荷包里；阿依莎还找出之前被打时穿的衣服，上面的巴掌印还能看清，准备当作 “舒妃宫暴力逼供” 的证据。
“明天见到皇上，你别说话，我来说。” 伊帕尔罕帮阿依莎理了理衣服，“舒妃肯定会撒泼哭嫁，咱们别被她带偏，只要把证据一条一条摆清楚，皇上自会判断。”
阿依莎点点头，却还是有点怕：“要是皇后帮舒妃怎么办？”
“皇后帮也没用，证据在咱们手里。” 伊帕尔罕摸了摸腰间的香囊，眼神坚定，“母亲说过，草原上的姑娘，遇到风雨不能躲，要迎着上。明天就是咱们的风雨，躲不过，只能赢。”
夜里，伊帕尔罕没怎么睡，反复在脑子里过明天要说的话：先请李嬷嬷验针法，再呈碎银说证人勾结，最后提小翠的黑布包，逻辑要顺，不能乱。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只能赢，不能输。
伊帕尔罕不知道，她在静思苑准备的时候，舒妃宫里正上演着一场残酷的交易。
小翠被带到舒妃面前，舒妃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支玉簪，语气假惺惺的：“小翠，你跟着我这么久，我待你不薄吧？”
小翠跪在地上，心里发慌，点点头：“娘娘待奴婢很好。”
“那就好。” 舒妃放下玉簪，脸色突然沉了下来，“现在宫里都怀疑布偶是我做的，要是皇上查下来，咱们全宫的人都得死。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只有你能救我。”
小翠抬头，眼里满是恐惧：“娘娘…… 奴婢…… 奴婢能做什么？”
“你就认下，布偶是你私做的，想讨好我，没告诉我。” 舒妃让人端来一杯酒，放在小翠面前，“只要你认了，再‘自尽’，我保证你母亲能拿到一百两银子，安度晚年。要是你不肯……”
舒妃没说完，却让宫女把小翠母亲的画像拿出来，放在桌上：“你母亲还在城外的庄子里，你要是不配合，她能不能活下去，就不好说了。”
小翠看着那杯酒，又看了看母亲的画像，眼泪 “唰” 地掉下来。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她拿起酒杯，手不停地抖，哽咽着说：“娘娘…… 求您说话算话，好好待我母亲……”
舒妃点点头，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小翠闭上眼睛，把毒酒灌进了嘴里。没一会儿，她就倒在地上，没了呼吸。
舒妃让人把小翠的尸体拖到柴房，又伪造了一封 “认罪血书”，放在她身边，上面写着：“私做巫蛊布偶，与主子无关，愿以死谢罪。”
做完这一切，舒妃松了口气，对着镜子冷笑：“和卓氏，明天就算你有证据，也赢不了我。”
而静思苑里，伊帕尔罕还在演练明天的话术，完全没料到 —— 舒妃己经找好了替罪羊，明天的御前对质，比她想象中还要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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