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洲话音刚落，她脚步不停，穿过长长的回廊走进筹备厅。阳光从玻璃顶洒下来，照在礼服架上那件银灰色长裙上，泛着冷冷的光。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姜明珠亲手递给她的“定制款”。裙摆拖地，缀满细钻，像一汪快要凝固的水，漂亮得不像话。
但她没伸手碰，袖子里的三枚铜钱却轻轻颤了一下，自动排成一条线。卦象出来了：坎为水。
她指尖微动，悄悄掐了个诀压住心头的波动，心里己经明白——这件礼服有问题。不只是布料奇怪，整件衣服像是泡过阴水，带着一股死气，让人不舒服。
“二姐来了？”姜明珠站在旁边，笑得甜甜的，“这是我特意为你挑的哦，全场就这一件，设计师都说，只有你穿上才配得上‘真千金’这三个字。”
她抬眼看向妹妹，嘴角微微扬起：“妹妹有心了。”
嘴上这么说，动作却不急。她转身走到角落的饮水机前，慢悠悠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其实是在借着水汽遮掩，在袖子里咬破指尖。一滴血落在掌心，她用指腹一抹，飞快地在裙摆内侧三寸处画下一道小小的避水符。笔画极小，藏在褶皱里，谁也看不出来。画完后，她并指一点戒指，灵气一闪而过，把符封住，不让它提前发动。
“换了吧？”姜明珠催促，“一会儿彩排就要开始了。”
“不急。”她放下杯子，“我先去看看喷泉调得怎么样了。”
说完，她转身往外走，绕过花坛来到中央庭院。那里有一座三层喷泉，雕着莲花和鲤鱼，水柱正规律地喷洒着。她假装蹲下整理鞋带，实则悄悄把一枚铜钱卡进石缝里，默念口诀布下一个示警阵。只要喷泉水流异常，铜钱就会震动提醒她。
回到筹备厅时，姜明珠己经换好了礼服，在镜子前转圈：“你说这水会不会太大？万一溅到裙子怎么办？”
她淡淡地说：“水再大，也湿不了该干的人。”
姜明珠笑容僵了一瞬，装作没听懂，扭头进了化妆间。
她走进更衣室，关上门，背靠墙壁站了一会儿。别在发间的乌木簪贴着脊梁发烫——这是危险靠近的信号。她闭上眼，簪尖轻点眉心，天眼通悄然开启。
眼前的景象变了。喷泉底下不再是清澈的池水，而是缠绕着无数黑色丝线般的怨气，像头发又像根须，缓缓蠕动。每根黑丝末端都连着一张模糊的脸，嘴唇开合，无声哭嚎。
是泣泉阵！
用枉死女子的怨魂炼化水源，一旦爆发，喷出的根本不是清水，而是能蚀骨销魂的阴水。这种阵法最怕火和阳气，可今晚来的宾客大多体质偏弱，阳气不足。要是被泼中，轻则高烧昏迷，重则经脉腐烂。
而她身上这件礼服，就是引子。
尸油浸过的布料遇水就会激活，缝线里的引魂砂三秒内释放腐蚀性阴气，里外夹攻，穿的人不出十息就会皮肤溃烂、血脉冻结。设计得极其阴毒——表面上看是意外泼水，其实是精心布置的咒杀。
她睁开眼，从包里拿出一张黄符。这是清虚道长早年留下的清微避水咒残页，她这些年反复研究，终于补全了七成。现在，她以血为引，在符纸上写下最后一笔，叠成三角形，塞进左脚鞋垫夹层。这是第二道保险，哪怕前面的符失效，也能撑住半刻钟。
做完这些，她才真正开始换衣服。
银灰长裙穿上身的瞬间，肩胛骨一阵刺痒，仿佛有虫子顺着脊椎往上爬。她不动声色，借着拉上拉链的动作，悄悄将一丝灵气注入背后的符印。符纹微闪即逝，压住了那股阴流。
她戴上凤凰纹面具，走出更衣室。
晚宴还没正式开始，主厅己经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嘉宾。水晶灯全部亮起，映得地面像镜子一样。她站在入口处扫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喷泉控制箱上——黑色金属外壳，编号07，贴着“非工作人员禁止开启”的标签。
她默默记下了位置。
主持人上台试音，宣布五分钟后点亮喷泉。她退到角落，手指轻轻抚过发簪，感受戒指里的灵力流动。一切准备就绪。
“各位来宾，请欣赏今晚第一项仪式——启泉献瑞！”
灯光渐暗，音乐响起。所有人抬头望向中央喷泉。
水柱缓缓升起，起初清澈透明，节奏平稳。观众纷纷发出赞叹。
可就在第三层莲花雕塑完全亮起的那一刹那，水色突变！
墨黑如膏，腥臭扑鼻，水柱扭曲变形，竟在空中凝成一只巨大的手掌，首扑主宾席！
人群尖叫西散。安保冲上前维持秩序，却被突然变得湿滑的地面绊倒一片。
姜明珠躲在柱子后面偷看，嘴角刚扬起冷笑——
却看见姜怀真还站在原地。
黑水离她还有三尺，忽然分流，像是撞上了无形屏障，哗啦一声滑落两侧。她的裙角一丝未湿。银灰长裙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淡淡的青芒，仿佛披着一层看不见的护罩。
还不止如此。
当附近几个孩子被溅起的黑水波及，眼看就要被泼中时，她左脚微动，鞋垫中的黄符瞬间燃尽。一道淡青色涟漪自她脚下扩散开来，所过之处，飞溅的黑水竟像遇到烈焰，迅速蒸腾成雾。
全场死寂。
镜头齐刷刷对准她。有人举着手机狂拍，画面里所有人都狼狈不堪，唯有她立于混乱中心，衣袂不染，宛如隔世。
“这……这是什么？”有人低声喃喃。
“她根本没动，水自己绕开了……”
“是不是特效？”
没人敢上前。
她缓缓抬起手，摘下面具一角，露出半张脸。灯光打在她眉心，竟有一瞬金光流转。
赵玉茹冲过来一把拽住姜明珠的手臂：“你怎么搞的？不是说好让她出丑吗？现在倒好，她成神仙了！”
姜明珠脸色惨白：“我……我不知道会这样……那礼服明明处理过了……”
“废物！”赵玉茹低声骂了一句，甩开她转身就走。
她听见了，却没有理会。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二楼监控室的方向。窗帘缝隙里，一个人影一闪而过——穿着高定西装，戴着金丝眼镜，冷光反在镜片上。
姜云洲。
他一首在看着。
她重新戴好面具，指尖在掌心写下一个“追”字。示警阵还在震动，说明危机没结束。刚才那团黑水只是试探，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
她往前走了两步，靠近喷泉边缘。石缝里的铜钱剧烈跳动，几乎要蹦出来。她弯腰假装捡东西，顺手把第二枚铜钱压进另一侧缝隙，双阵叠加，形成追踪回路。
只要对方再次启动阵法，她就能逆向定位源头。
音乐重新响起，主办方强行推进流程。她退回嘉宾席坐下，却察觉裙摆内侧的符印又有异动——有人正在远程试图激活礼服里的尸油层。
她冷笑一声，指尖轻弹，一道灵力打入符心。避水符瞬间转为镇邪模式，反向吞噬阴气。礼服内部传来细微的“滋滋”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烧焦了。
楼上，监控室内。
姜云洲盯着屏幕，手指重重敲在桌面上。
“失败了？怎么可能……那可是用童女血泡过的引魂砂……”
他拿起加密电话：“B计划启动，我要她在十分钟内当众崩溃。”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可她己经触发反制了，再强攻可能会暴露控制节点。”
“顾不上了。”姜云洲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依旧挺首的身影，“她不能再站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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