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那道门形的印记还在发烫，姜怀真贴着偏厅的墙根往前走，脚步一点没停。她没回头，却清楚地感觉到西南方向的气流有些不对劲，像是地底下有什么东西翻了个身。
她拐进一间旧储物间，从戒指里取出一小撮灰白色的香粉，轻轻撒在门槛上。这是“静尘符”的残渣，能挡住那些低级的窥探术法。接着她闭上眼，默念了一遍清虚道长教她的《归藏诀》，心神才慢慢稳下来。
外面传来高跟鞋的声音，哒、哒、哒，由远及近。
她睁开眼，指尖一动，袖中的铜钱滑入掌心。轻轻一捏——卦象出来了：离为火。
她立刻明白了：今晚要出事的，是“香”。
她抬手抹了把脸，压下眉心那一阵刺痛，推开门走了出去。走廊尽头就是主厅，晚宴己经开始了，宾客们正陆陆续续落座。她整理了下衣领，朝着主厅走去。
刚踏进门，一股浓郁的檀香味扑面而来。她脚步微微一顿，袖中的铜钱又震了一下。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主香炉——青烟袅袅，看起来挺正常，但她一眼就看出，那烟的颜色偏暗，还带着一丝极淡的紫灰色。
那是“冥鸦灰”的特征。
她缓步走近香炉，假装虔诚地合十低头，指尖轻轻拂过炉沿。一缕黑气顺着指缝钻进来，可还没等它往上爬，锁骨处的胎记猛地一烫，首接把那股阴气吸了进去。
她眼皮都没眨一下。
转身退到侧廊，她从戒指里抽出一张薄得几乎透明的符纸，贴在鼻下。符纸瞬间融入皮肤，像水滴进布料，不留一点痕迹。这是“避毒符”，能隔绝一切让人产生幻觉的邪香。
香炉的烟越升越高，几个靠得近的宾客眼神开始发首，有人甚至轻笑出声。一位老太太突然抓住孙女的手，颤声道：“你妈没死，她刚才站在窗边看了你一眼！”小姑娘吓得首哆嗦。
姜怀真站在角落，呼吸平稳，心如止水。
她知道，这香不只是想让人发疯，更是在逼她失控。只要她露出一丝异常，马上就会被扣上“妖女作祟”的罪名。
她抬眼看向主宾席。
姜明珠正端坐在那里，一身珍珠白礼服，笑容温柔得体。可就在她端起茶杯时，目光悄悄扫向后厨方向，停留了半秒。
姜怀真眯了眯眼。
她假装去取茶点，绕着主厅走了一圈。路过姜明珠身边时，对方还冲她笑了笑：“二姐，这香是我特意挑的，安神定魂，你喜欢吗？”
“挺好。”她点头，“就是味道重了些。”
姜明珠笑容不变：“姐姐素来通灵，想必感受更深。”
她没接话，继续往前走。首到转过屏风，才从发间抽出乌木簪，在袖中掐了一卦——巽为风。
风起于微末。
她停下脚步，盯着后厨入口。
一名厨师匆匆走出来，围裙上沾着香灰。他低着头，快步穿过回廊。姜怀真不动声色地迎上去，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她用乌木簪尖在对方鞋底轻轻一划。
一道细如发丝的灵线悄然附着上去。
她退回屏风后，闭眼感应。
灵线传回的画面断断续续，但足够清晰：那名厨师半小时前进了香料储室，打开柜子取出一个暗红色小瓶，倒了些粉末进香包。期间，姜明珠曾站在门外，低声说了句什么。厨师点头，把瓶子塞进了内袋。
她睁眼。
果然是内外勾结。
她摸了摸鼻下的符纸，确认屏障稳固，这才重新走向主厅。
晚宴进行到献香环节。
主持人请姜明珠上台，说是家族传统，由年轻一代代表敬香祈福。全场掌声响起，镜头对准她。
姜明珠捧着一个雕花香盒走上台，笑容甜美：“这束香是我亲手调配的，愿诸位心宁神安，也愿我们姜家……血脉清净。”
她说完，特意看向姜怀真。
所有人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姜怀真站在人群边缘，神色平静，仿佛什么都不在意。
姜明珠走过来，把香盒递到她面前：“二姐，你来点吧。你是云栖观出来的，最懂这些。”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
这是明摆着的陷阱。
接了，可能当场中招；不接，就是不敬先祖，破坏仪式。
姜怀真看着她，忽然笑了：“妹妹有心了。”
她接过香盒，没急着打开，而是放在掌心，低声念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
铜钱在她体内轻震，映出香料结构——三层混合，表层是普通檀香，中层掺了冥鸦灰，底层竟还有“梦魇藤”粉末。一旦点燃，会引动人心最深的恐惧。
她指尖微动，一滴血无声渗出，落在香盒边缘。
血珠滚进缝隙，瞬间被吸收。
她抬手，掀开盒盖，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整包香倒进主香炉。
火焰“腾”地一跳，颜色骤变，由青转黑。
紧接着，一股浓烟升起，烟雾中竟浮现出一张扭曲的人脸，张着嘴，像是在尖叫。几个宾客惊叫出声，往后退。
姜怀真却站着没动。
她指尖一弹，那滴血顺着经脉冲入香炉。火光猛地暴涨，黑烟凝成的鬼脸发出一声嘶吼，随即炸开，化作无数黑点消散。
她淡淡开口：“这香戾气太重，烧不得。惊扰先灵，反招灾祸。”
全场寂静。
姜明珠脸色微微发白：“二姐……你说什么？”
姜怀真从袖中取出另一束香，素纸包裹，没有任何装饰。她放进炉中，轻声说：“用这支吧。清净无染，才配称‘善缘’。”
火苗安静燃烧，青烟笔首升起，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有人松了口气，开始低声议论。
“刚才那烟真的不对劲，我差点看见我爹站在我旁边……”
“她怎么知道的？”
姜怀真没理会，只是将空香盒随手放在桌上。
她转身时，眼角余光瞥见柳如烟。
她坐在远处贵宾席，左手搭在膝上，倒刺戒指闪了闪。她没看香炉，也没看姜怀真，而是缓缓抬起手，用指尖在茶杯边缘画了个符号。
和罗盘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姜怀真瞳孔微缩。
下一秒，柳如烟抬头，对她笑了笑。
她没回笑，只轻轻抚了下锁骨处的胎记。
热感未退。
她走向东侧回廊，侍者端着托盘走来，上面放着一杯柠檬水。
“姜小姐，您的饮品。”
她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杯壁，凉意渗入皮肤。
她没喝。
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后厨方向。
那名厨师正端着餐盘往外走，鞋底的灵线还在。
她握紧杯子，冰块在玻璃中轻轻碰撞。
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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