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怀真从储物间走出来的时候，指尖还沾着墙缝里刮下来的灰。她没拍手，首接把灰尘抹在了袖口暗袋里的符纸上。那张符纸轻轻颤了一下，像是突然有了呼吸。
西南角的地气比刚才更重了，踩上去软绵绵的，像踩在湿透的棉花上。她沿着花园外围走了一圈，脚步很轻，每走七步就停下来一次，掏出铜钱往地上一磕。前三次都没反应，第西次刚放下，袖子里的乌木簪突然震了一下。
她立刻蹲下，用簪子尖轻轻划开表面的浮土。一道青铜边缘露了出来，锈得发黑，但上面的纹路清晰可见——是倒刻的阴符文。
就是这儿。
她把簪子插进缝隙用力一撬，泥土自动裂开，一块巴掌大的青铜罗盘翻了出来。表面蒙着一层油乎乎的黑垢，像是凝固的血，碰到空气后竟然还在微微蠕动。
远处凉亭传来一声椅子拖地的声音。
柳如烟来了。
姜怀真没有抬头，右手迅速掐了个诀，左手咬破食指，一口精血喷在掌心。她双手按住罗盘，低声念道：“太乙救苦，破秽开光，敕！”
血雾渗进符文，黑膜发出“滋滋”的响声，像被火烧化了一样退开。罗盘中央亮起幽蓝色的光，指针猛地转了三圈，最后停住——指向东南。
姜明珠的房间。
她袖中的铜钱突然发烫，自动排成一行，卦象成型：巽为风，变离为火。
内室有诈。
她立刻收手，把罗盘塞进戒指里的小空间。刚站起身，眼角余光扫到凉亭方向——柳如烟正站在石阶上，手里端着一杯茶，慢悠悠吹着热气。
她没再往前走。
姜怀真贴着墙根往后退，一步一停，等风吹过来才移动。藤蔓遮住了她的身影，她从戒指里抽出一张影遁符，贴在背后。符纸瞬间融化，整个人像水波一样晃了一下，消失不见。
十步外的监控探头闪了闪红光，画面却变成一片雪花。
她贴着墙快速前行，绕到主宅东侧，来到姜明珠卧室的窗下。窗户关着，但缝隙里透出一丝红光，像是香烛的火苗在跳动。
她从袖中取出一枚绿豆大小的追踪符，粘在窗缝。符纸化作一缕青气，悄悄钻了进去。
几息之后，画面传回。
柳如烟跪在床前，手里捏着一根银针，正扎进一个布偶。布偶穿着粉色睡裙，胸口用朱砂写着“姜怀真，生辰七月十五，子时”。每扎一下，布偶就抽搐一次，仿佛真的在痛。
床底有一道阴影，她眯眼细看——一只红绣鞋露在外面，鞋尖朝上，鞋面上沾着暗褐色的痕迹。再往里，半截娃娃的手臂搭在木板边，手指蜷着，指甲涂成了黑色。
她立刻收回符气，影遁符的能量开始减弱。她退回花园深处，靠在假山后喘了口气。
不对劲。
这根本不是冲她来的。
血引阵的目标是姜明珠。只要姜明珠在子时三刻前死在床上，她的命格就会被强行接引，成为激活地府罗盘的祭品。而她自己，只是个幌子，用来转移注意力的诱饵。
难怪柳如烟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施法。
她低头看向戒指，罗盘安静地躺在小空间中央，指针依旧指着东南。她试着用灵力触碰它，罗盘突然震动，浮现出一行小字：**献祭者需持凤玉，承命者须处逆穴**。
凤玉——柳如烟手里那半块。
逆穴——西南角的地脉死局。
她们早就布置好了。只要姜明珠一死，地脉反噬，天雷降下，正好借雷劫之力激活罗盘。到时候，掌控罗盘的人就能借助地府气运改写命格，甚至……篡位夺权。
她紧紧攥住乌木簪，指节都泛白了。
不能再等明天子时了。
必须今晚就把阵眼毁掉。
她重新走回西南角，蹲下身，手掌贴地。地下的阴气比刚才浓了三倍，像有人在下面烧纸钱，一股股往上冒。她五指一张，逼出一滴血，顺着掌心画了个反镇阵。
血线刚落进土里，地下突然“咚”地一声，像是有人敲鼓。
她不动，等了三秒，又画了一遍。
这次，地下回应了三下。
三短一长。
难道……下面埋着活人？
她立刻从戒指里取出一张“破土符”，咬破舌尖喷血激活，拍进地面。符纸瞬间下沉，土层裂开一道缝，露出一块青砖。
她伸手去挖，刚碰到砖面，手腕突然一紧。
有人抓住了她！
她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可那只手的感觉还在，冰冷、带着腐臭味，五指紧扣，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
她没有挣扎，反而顺着那股力往下压，同时另一只手在青砖上画了个“封”字。血符落下，地下的手突然松开了。砖面裂开，露出一个拳头大的洞口。
里面塞着一团布。
她扯出来一看，是半件童装，红色连衣裙，和床底那只绣鞋是一套。布料上全是干涸的血迹，领口缝着一个名字：**姜明珠**。
这不是祭品娃娃的衣服。
这是她小时候穿过的。
姜怀真把衣服收进戒指，重新盖好青砖。她站起身，望向主宅方向。
柳如烟还在房间里，没动。
但她知道，时间不多了。
她从戒指里拿出一张“静音符”贴在鞋底，又别了三张“隐息符”在衣领。走到花园中央时，她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那枚刻着“震”字的青铜钱。
这是清虚道长留下的雷令残片。
她把它按进西南角的阵眼位置，刚盖上土，底下又传来闷响，像是被钉住的东西在挣扎。
她没理会。
转身走向侧院旧储物间，推开门，摸黑进去。屋里堆着破幡和废弃香案，她拨开一块木板，在墙角挖了个小坑，把最后一张窃听符埋进去，符纸上写了个“返”字。
这是后手。万一柳如烟临时换地方，符会自动追踪声音，把新位置传回戒指。
做完这些，她靠着墙坐下，从怀里掏出半块龙纹玉佩。
另一半，在姜国华手里。
她轻轻着玉佩边缘，忽然觉得指尖有点黏。低头一看，掌心不知什么时候裂了道小口，血正慢慢渗到玉佩上。
玉佩微微一震。
她猛地抬头。
窗外，一道黑影掠过廊下。
不是人影，也不是鬼气，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扭曲感，像是空气被烫出了波纹。那影子在凉亭边停了一下，抬起手，在空中画了个符号。
姜怀真瞳孔一缩。
那是“启祭咒”的收尾式。
对方己经来过，而且……试探过了。
她立刻起身，冲向西南角。检查埋铜钱的位置，土没被动过，但掌心残留的符感弱了一丝。
有人提前布了干扰阵。
她迅速从戒指里取出一张黄符，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符纸吸了血，瞬间泛起金光，她将符拍进土里，低声喝：“追源！”
金光顺着地脉往西南方窜出十步，突然中断。
中断点，正是那棵老槐树的根部。
她走过去，扒开浮土，挖出一块巴掌大的黑石。石头上刻着扭曲的符文，正慢慢变红，像是在吸血。
她二话不说，抽出乌木簪狠狠戳进石头裂缝。
“滋”的一声，黑烟冒出，石头炸成碎渣。
她甩掉簪子上的灰，呼吸变得沉重。
这不是普通的干扰阵。
这是“逆引阵”——专门用来调转天雷方向的邪法。如果她今晚没发现，明晚子时天雷降下，第一道就会劈在她身上。
对方不仅知道她会反击，还准备好了反制手段。
她把碎石踢进草丛，回到储物间，从包袱里翻出一本破旧的手抄本。封皮上写着《雷法残篇·卷三》。
翻开最后一页，有一行批注：“天雷可借，亦可欺。若遇逆引，须以命格为引，血书‘破’字于阵眼之上，方可正其道。”
她合上书，望向窗外。
月亮出来了，照在井沿那道刻痕上，泛着冷光。
明晚子时，她不能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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