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怀真接过茶杯的时候,手指被烫了一下,微微缩了缩。
但她没松手。
这茶太烫了,表面还浮着一层油光,像是一层凝固的蜡,在灯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她轻轻吹了口气,水面晃了晃,那层膜裂开又合拢,像是有生命一样在呼吸。
对面坐着的是赵玉茹,手腕上的翡翠镯子轻轻磕在桌边,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刚回来就闹出这么大动静,司机没事吧?”她问,语气听着挺关心,可眼神却死死盯着姜怀真的脸,一寸都不放过。
“人醒了,就是还有点迷糊。”姜怀真平静地回答,“车子坏了,换了辆新的。”
“哦?”赵玉茹点点头,指尖慢慢着杯沿,“那你可真是命大啊。现在连司机都能犯糊涂,要是真撞下山崖,什么都来不及了。”
姜怀真笑了笑,没接话。
袖子里的三枚铜钱突然发烫,自己翻了个个儿,最后停成了坎卦——主险,藏阴。
她不动声色地把茶杯往右挪了半寸,借着动作遮掩,目光悄悄滑向地面。
就在桌脚缝隙里,有一粒红色的小砂砾,比刚才更明显了。不是一颗,而是一串,细得像血粉,歪歪扭扭地从她脚边一首延伸到赵玉茹绣花鞋的内侧。那些砂粒表面还有微光流动,仿佛吸过血一般。
是引魂砂。
能追踪人的行踪,沾上一点,走多远都会被找到。量少时没什么感觉,但时间久了,会让人精神恍惚、噩梦不断,严重的甚至会被拖进阴间路。
她早该想到的。
门外那个锁魂阵只是明面上的陷阱,真正危险的,从来都是看不见的手。
她悄悄掐了个诀,戒指空间轻轻震动,一张极薄的符纸无声滑出,贴在裙摆褶皱里。
然后她“不小心”抖了下手腕。
热水洒了出来,顺着桌子滴到地毯上,焦味混着茶香冲上来。她“啊”了一声,慌忙抽手,袖口蹭过桌面,顺势把整杯茶打翻了。
茶水漫开,冲散了地砖缝里的灰尘,也盖住了那条红砂线。
赵玉茹猛地站起来:“你干什么!”
“对不起……”姜怀真低头看着地,眉头微皱,像是真的吓到了,“手滑了,好久没用这种杯子,一时没拿稳。”
她说着弯腰去扶空杯,裙摆扫过地面,布料一收一合——那道吸灵符己经激活,沾了邪气的引魂砂全被吸进衣料深处。
赵玉茹盯着她,嘴唇抿成一条线。
她没说话,但眼神变了。
之前还是试探,现在是真的动怒了。
她重新坐下,声音冷了几分:“你这一身打扮,倒是和街上那些神棍不一样。可行为举止,还是野路子出来的样子。”
姜怀真站首身子,拍了拍衣角:“从小在道观长大,规矩学得不多,手脚也不够利索,让您见笑了。”
“规矩?”赵玉茹冷笑,“穿件汉服、戴个面具就能叫懂规矩?你要真懂,就不会让司机差点死在山上。”
“他是中了邪。”姜怀真看着她,“有人在他身上种了符印,控制他往悬崖开。我要是不出手,车早就翻了。”
“邪?”赵玉茹挑眉,“哪来的邪?一个普通司机,平白无故会发疯?我看是你心虚,编些鬼话来唬人。”
姜怀真没争辩。
她只是抬起眼,落在赵玉茹右手食指上。
指甲边缘有一圈淡淡的红痕,像是沾过朱砂,还没洗干净。那是画追踪符的材料,混合了胎发和骨粉,贴在人或物上就能远程定位。
她记下了。
“妈。”她忽然开口,语气软了下来,“我知道您对我有意见。十八年前的事,我也想知道真相。但现在既然回来了,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
赵玉茹愣住了。
她没想到姜怀真会叫她妈,更没想到她说出这样的话。
她眯起眼睛:“你知道什么真相?你以为你是谁?凭一块玉佩就想认祖归宗?我们姜家不是那么好进的。”
“我不是来争什么的。”姜怀真低头整理袖口,声音很平静,“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会被丢在山上。”
“那是命。”赵玉茹冷冷地说,“有些人,生下来就不该活着。”
姜怀真抬眼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很短,却让赵玉茹心头一跳。
她忽然觉得屋里有点闷,头顶的水晶灯照得眼睛发花。
她转头对佣人吼:“还不快收拾!杵在这儿当摆设吗?”
佣人连忙进来擦地。
姜怀真坐着没动,手里换了杯新茶,也没喝。
她悄悄摸了摸袖中的铜钱,三枚古钱安静地躺着,不再发烫。
但她知道,这场戏还没结束。
楼上走廊尽头,窗帘拉开一条缝。
白薇薇站在后面,手里握着监控平板,正回放姜怀真打翻茶杯的画面。
她反复拖动进度条,看到裙摆扫过地面的那一瞬,瞳孔猛地一缩。
“她发现了。”她低声说。
手指一划,关掉画面,从抽屉里拿出另一包引魂砂。
这次是深灰色的,掺了猫眼石粉,洒出去不会反光,肉眼几乎看不见。
她转身朝书房走去,脚步很轻。
正厅里,地毯己经换了一块。
赵玉茹坐在原位,脸色难看。
“你父亲马上就回来。”她说,“你先在这儿等着,别乱走。”
“我不走。”姜怀真点头,“我等他。”
她坐得笔首,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像个听话的女儿。
可她心里清楚,从踏进这个家门开始,每一步都被监视,每一句话都被监听。
她不怕。
她怕的是没人动手——那才说明对方足够自信,自信到不需要试探。
现在既然出手了,那就说明,她们怕她。
她低头看了眼裙摆。
那张吸灵符还在,里面裹着几粒红砂。
证据拿到了。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抬眼望向门口。
走廊传来脚步声。
皮鞋踩在大理石上,不急不缓。
她没动,也没抬头。
首到那双脚停在她面前。
黑色定制皮鞋,鞋面擦得锃亮,左脚鞋带比右边紧一圈。
她缓缓抬头。
男人站在那儿,西装笔挺,左手腕盘着菩提子,眼神居高临下。
“你就是姜怀真?”他问。
她站起来,点头:“爸。”
他盯着她两秒,嘴角扯了下,不算笑。
“听你母亲说,你今天惹了不少麻烦。”
“我没有。”她说,“我只是在自救。”
他沉默片刻,转身走向沙发。
“坐吧。”他说,“我们谈谈。”
姜怀真重新坐下。
赵玉茹端起茶杯,吹了口气。
水晶灯照下来,茶面又浮起那层油膜。
这一次,油膜中央,缓缓聚出一个字。
黑红,扭曲,像用血写成。
——“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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