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怀真站在假山后面，手指还轻轻捏着那枚铜钱。西南风卷着槐花的碎瓣扑在她的袖子上，她没动，静静等着风过去才慢慢迈出一步。书房区的监控摄像头刚好转到了盲区，她贴着墙根走，汉服的下摆扫过青砖缝里钻出来的一小撮野草。
门，居然没锁。
她轻轻一推就开了，一股陈年纸墨味混着檀香扑面而来，可细细闻着，底下还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腥气。像是铁锈泡在湿布里太久，又像放了好几天还没烂透的生肉。她没开灯，手腕一翻，一枚铜钱夹在指间，“叮”地一声弹出去，打在书柜的玻璃上。
声音落下的瞬间，空气好像微微颤了一下。
那枚铜钱竟然悬在半空中，正面朝上，稳稳不动。
她眯起眼。这是“定气卦”的手法——如果屋里有邪祟，铜钱会自己转动或者掉下来。可现在它停得太过诡异，反而说明有问题。有人提前做了手脚，把不该存在的东西藏得太深了。
她绕过办公桌，目光落在角落那个青铜香炉上。三足双耳，样式古朴，炉盖上雕着一条盘龙，正是昨晚姜明珠拿走黄纸袋的地方。她蹲下身，袖口滑出一支乌木簪，簪尖缓缓靠近炉灰。
离灰还有半寸，簪尾突然发烫！
她立刻收回手，从戒指空间取出一张火符攥在掌心。再伸手时，五指快速结印，低声念出“避秽诀”。这一次，鼻尖终于捕捉到那股隐藏极深的气息——尸油混合着蛊虫蜕壳的腥臭味。
香炉里的灰是冷的。
她用簪子轻轻拨开表面一层，底下竟泛着几点暗红的光，像是烧尽的炭火余烬，却又不太像。她盯着看了两秒，忽然将火符贴在簪身上，低喝一声：“显形！”
符纸无火自燃，一道赤光扫进炉内。
刹那间，灰堆里“簌”地拱起三个小包。紧接着，三只黑虫破灰而出，指甲盖大小，通体漆黑带斑点，背上裂着细缝，像是还没长成的翅膀。它们在空中顿了顿，齐刷刷转向她，张开口器，露出锯齿状的内颚。
姜怀真手腕一抖，火符脱手飞出，正中其中一只。那虫连叫都没叫，当场焦黑化作灰烬。剩下两只猛地俯冲，首扑她脸。
她不退反进，左手掐诀往地上一按：“镇！”
腰间的玉牌嗡鸣震动，一圈看不见的波纹扩散开来。两只虫子像撞上无形墙壁，硬生生停在离她半尺远的地方，疯狂扭动挣扎。
右手同时抽出随身携带的铜钱剑——七枚特制铜钱串成，剑身刻着雷纹。她剑尖一点，一道细如针线的金光射出，贯穿其中一只虫腹。那虫抽搐两下，炸成一滩黑浆。
最后一只死死咬住剑刃，怎么都不松口。她冷笑一声，剑身猛然升温，铜钱嗡嗡作响如同钟鸣，虫子瞬间碳化脱落。
屋里终于安静了。
焦臭味弥漫在空气中，她没急着收拾，而是重新蹲回香炉边，用簪子拨开剩下的灰。那只被烧死的虫所在的位置，灰烬竟自动聚成一行字：
癸亥年七月十五日丑时
她瞳孔一缩。
这个时辰……和她一样，都是鬼节出生，卖盒饭的小姑凉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只差几个小时。可八字如此精准浮现，绝不是巧合——这是施术者命格留下的烙印，被火符反噬后暴露出来的痕迹。
白薇薇。
她没说出名字，但舌尖抵着上颚，己经尝到了对方藏在暗处的恶意。引魂砂本是用来招魂的，却被改造成引虫媒介，借姜明珠之手带回书房，再由这香炉当温床孵化尸虫。目的恐怕不只是吓人那么简单，而是想让人中招后神志不清，任人操控。
她盯着那行灰字，忽然想起赵玉茹摔茶盏时指甲上的朱砂痕。那不是装饰，是每天供奉留下的。而此刻香炉底部对着地面的那一面，有一圈极细的划痕，像是长期摩擦造成的。
她伸手摸去，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震动。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地板下面运转。
就在这时，发间的簪子猛地一颤，比刚才更剧烈。她抬手握住，簪尾竟自行转动，首首指向脚下的地板。她顺着方向看去，发现脚下这块青砖颜色略深，接缝处填的灰也不一样，明显是后来重铺过的。
她单膝跪地，用簪尖沿着砖缝一圈圈划动，动作很轻，却带着试探。划到第三圈时，“咔”地一声，簪尖陷进去半分——下面空的。
地下三尺，藏着一间密室。
她没撬，也没喊人。
反而站起身，退到窗边。夜风从缝隙吹进来，撩动她额前的碎发。她取下发间的簪子，轻轻放在窗台，自己靠墙站着，呼吸放得极轻。
几分钟后，窗外的树影晃了晃。
她不动。
又过了片刻，香炉那边传来极其细微的“沙”声，像是粉末正在滑落。她猛地转身，铜钱剑甩手掷出，横拦在香炉上方。
“啪”一声，一团刚飘起的灰粉被剑气震散。
她快步上前，在炉底角落发现一个芝麻大的小孔。刚才的声音，就是有人想从外面偷偷补药粉进来。
现在孔被震裂，边缘露出一丝金线缠绕的痕迹——是符纸烧剩的残屑。
对方正在用远程控符的方式维持阵法运转，而且就在附近，不然不可能反应这么快。
她冷笑，从戒指里取出一张新符纸，沾了点唇血，悄悄贴在香炉外壁。这是“饵符”，专门引幕后之人再次触碰阵眼。
做完这些，她回到地板震动处，蹲下身，用簪尖在青砖上画了一个小型镇压阵。笔画不多，但每一下落下，地下的波动就减弱一分。
最后一笔，她咬破指尖，在阵心滴了一滴血。
血珠滚落，渗进砖缝的瞬间，整块地砖“嗡”地一震，随即彻底归于平静。
成了。阵眼己被封死，短时间内没人能打开密室。
她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屋里恢复寂静，只有香炉里残留的灰还在缓缓冷却。她看着那块被她标记过的地砖，没有离开，也没有继续查别的。
风吹进窗户，掀起她的衣角。
她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香炉上。
那炉盖上的盘龙纹，眼睛的位置有两个小凹点，像是曾经镶嵌过什么东西，如今只剩下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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