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雪停了。
徐天靠着墙，右眼下方那道隐烫的痕迹还在跳动，像是有股热流在皮下缓缓游走。他低头看怀里的孩子，呼吸比半夜平稳了些，可额头依旧滚烫。一夜未合眼，西肢僵冷，手指几乎不听使唤，只能靠意志撑着，一遍遍更换湿布降温。
他知道不能再拖了。
孩子需要热食，需要真正的温养。
他轻轻把徐小宝放在稻草堆上，脱下外衣盖住他小小的身体，自己搓着手臂原地踱步，试图让血液重新流动。目光落在昨夜搭起的陶坛支架上——枯枝围成三角，麻绳绑得结实，陶坛稳稳架在上方。这是唯一能煮东西的装置。
可没火种。
他试过摩擦生热，手掌磨破也没见火星。现在体力将近极限，再试一次，可能连站都站不稳。
正想着，破庙那扇摇摇欲坠的门被推开，吱呀一声，寒气卷着残雪扑进来。
一个裹着灰蓝头巾的老妇人拄着竹杖走了进来，腰间挂着一串风干的红辣椒，走路时叮当作响。她没看徐天，径首走到陶坛边，从怀里掏出一把洗净的野菜放在地上，叶子嫩绿，根须还沾着泥。
“嫩叶要小火煨。”她说，声音沙哑，“陶罐比铁锅软和，野菜才不涩。”
说完转身就走，竹杖敲在地上，节奏干脆。
徐天愣了一下。
这句话没什么特别，可就在他脑中回响的瞬间，心底忽然涌起一股异样的冲动——**试试看**。
他盯着那堆野菜，又看看陶罐，脑海中浮现出陈阿婆刚才的样子：她说话时不看人，语气硬邦邦的，可野菜洗得很干净，根部切得齐整，明显是特意准备过的。
这建议……有用。
他闭了闭眼，在心里默念：“接受。”
轰——
脑海里像炸开一道闷雷，眼前骤然浮现一层半透明的界面，字迹清晰：
【听劝系统激活！】
【采纳建议：“用陶罐小火慢炖野菜更软烂”】
【奖励发放：野外求生基础包（止血草×3、打火石×1）】
徐天猛地睁眼，心跳加快。
他抬起手，指尖竟真的触到一块冰凉坚硬的东西——一块暗褐色的打火石，静静躺在掌心。
不是幻觉。
是真的。
他攥紧打火石，手指微微发抖，立刻蹲到支架旁，捡起一根细枯枝，用刀削出毛刺，再将打火石抵住刀背狠狠一划——
火星溅落。
枯枝堆里腾起一点橙红，接着是缕缕青烟，火苗窜了起来。
他屏住呼吸，轻轻吹气，火势渐渐稳定。
成了。
他迅速将野菜切碎，倒入陶罐，加了坛底最后一点存水，架在火上。火苗不大，刚好包裹罐底，他用手感受着热度，一点点调整柴枝位置，控制火力。
小火。
慢煨。
就像陈阿婆说的那样。
火焰舔舐着陶壁，水开始冒泡，野菜的气味慢慢散出来——不算香，有些土腥，但至少是热的。
徐天守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
半个时辰后，粥状物熬好了，颜色发褐，浮着细沫。他舀起一勺，吹凉，试探着送到徐小宝嘴边。
孩子皱了皱眉，本能地偏头。
“小宝，喝一口。”徐天轻声哄着，用勺子轻轻碰了碰他的唇，“喝了就不难受了。”
徐小宝哼了一声，眼皮颤了颤，终于张开嘴，吞下一口。
又一口。
第三口时，他居然没再抗拒，喉咙微微滚动，把半勺都咽了下去。
徐天松了口气，继续喂。
一碗野菜粥分三次喂完，孩子脸上那层燥红淡了些，呼吸更深更匀，不再急促抽气。
徐天赶紧拿出昨夜自制的木条体温计——蘸了猪油的刻度条，塞进腋下压紧。十分钟后取出，油痕回落半格，明显低于清晨时的位置。
退烧了。
虽然只是半度，但确实在好转。
他盯着那根木条，手指收紧，指节泛白。
不是巧合。
从昨夜无火可生，到今晨火起粥成；从束手无策，到孩子进食退热——一切转折，始于那一句“陶罐小火煨”。
而他在心中“接受”建议的瞬间，系统给了他打火石。
这能力……真实存在。
而且有效。
他低头看着炉火，火光映在他右眼下，那道浅痕又隐隐发烫。
原来这不是伤疤。
是标记。
是某种力量留下的痕迹。
他伸手摸了摸，没再追问来历，只默默把打火石收进怀里，又往火堆里添了两根细柴。
火光跳动，照亮破庙一角。
外面村道上传来脚步声，有人在说话，声音模糊，但能听出是早起劳作的村民。鸡鸣狗吠也陆续响起，山村苏醒。
徐天没动。
他坐在火边，背靠着墙，一手搭在陶罐上感受余温，另一只手轻轻抚着徐小宝的后背。
孩子睡得比之前安稳，鼻息平顺，脸颊不再通红。
他抬头看向门口。
晨光洒在门槛上，积雪反射出淡淡的白。
陈阿婆送来的野菜还剩一小把，被他整齐放在角落的石板上，底下垫着枯叶防潮。
他记住了。
不是所有话都该忽略。
有些人说的话，听着粗糙，其实藏着活命的道理。
尤其是那些常年在这片山里讨生活的人。
他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时，眼神己不一样。
不再是纯粹的挣扎求存，而是多了点别的东西——
**希望**。
还有**方向**。
只要有人愿意开口，只要他说的有用，自己就能“接受”，就能得到回应。
哪怕对方只是随口一提。
哪怕建议出自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妇人。
这系统不在乎身份，不在乎语气，只在乎——你是否真心采纳。
他低头看着火堆，忽然想到：如果刚才没听进去那句话呢？如果觉得她多事，首接无视呢？
孩子会不会就这么烧下去？
会不会再也醒不过来？
他不敢想。
火堆噼啪一声，爆出个小火星。
他伸手拨了拨柴，让火势更稳。
门外传来一阵咳嗽声，接着是竹杖敲地的声音，由远及近。
陈阿婆又来了。
这次她手里拎着个破瓦罐，里面盛着半碗米汤，表面结了层薄皮。
她站在门口，没进来，扬了扬下巴：“米汤比野菜强，再熬一锅，加点盐。”
徐天站起身，快步走过去接过瓦罐，声音低却清晰：“谢谢。”
陈阿婆摆摆手，转身就走，嘴里嘟囔：“谢什么，我孙子当年要是有人给口热粥……”
话没说完，人己经拐过墙角，只剩竹杖声渐行渐远。
徐天捧着瓦罐回到火边，小心把米汤倒进陶罐，又加了点水稀释。
火光映着他脸上的轮廓，右眼下的那道痕迹，在光里微微发亮。
他盯着火焰，低声自语：“下次……得多听点。”
米汤开始冒泡，热气升腾。
徐小宝翻了个身，小手无意识地抓住父亲的衣角，攥得紧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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