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长老的定期造访，成了清风镇一道新的、令人心惊胆颤的风景线。通常是在黎明或黄昏，天空会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短暂撕裂，那位自称“奥伯隆”的古龙便会化作人形，精准地降落在“慢慢来”咖啡馆门口，熟门熟路地找个位置坐下，然后用一堆亮闪闪的宝石或魔核换取一壶滚烫的、浓度足以让普通生物心脏停跳的“深渊熔岩”。
镇民们从最初的恐惧，到后来的麻木，再到现在的……隐隐自豪。瞧，连传说中的龙都成了我们咖啡馆的常客！这广告效应，比什么宣传语都管用。甚至有些胆大的冒险者，会掐着点来，就为了能远远地看一眼龙族长老，或者蹭一点那逸散的、富含能量的龙息（虽然主要是咖啡味）。
我则成功利用奥伯隆长老支付的部分“会员费”，给咖啡馆来了次升级。吧台用上了附魔的恒温玉石，研磨机换成了矮人大师打造的静音符文款，甚至连杯子都换成了具有一定聚灵效果的暖玉杯——虽然对我没啥用，但逼格瞬间提升，顾客满意度（和客单价）显著提高。
就在我以为我的客户群己经囊括了人族、兽人、精灵（偶尔）、修仙者、光明教徒（潜在）和龙族，差不多达到饱和的时候，新的、更加“重量级”的顾客，以一种极其不符合物理规律的方式登场了。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咖啡馆即将打烊，我正盘点着一天的收入——主要是清点奥伯隆长老今天用来付账的那几块蕴含空间之力的稀有水晶。突然，吧台正前方的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起一圈圈涟漪。紧接着，涟漪中心变得漆黑，散发出一种冰冷、死寂、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气息。
不是空间传送的闪光，也不是亡灵天灾的负能量，而是一种更深沉、更本质的……虚无感。
老约翰正准备关门，看到这一幕，吓得手里的抹布都掉了。
漆黑的涟漪中，先是一支缠绕着暗红色纹路的骨质节杖探出，随后，一个高大的身影迈步而出。
他身高接近两米，身形瘦削而矫健，覆盖着暗紫色的、仿佛活物般微微蠕动的皮肤，上面布满了玄奥的黑色纹路。他的脸庞俊美却毫无生气，一双眼睛是纯粹的漆黑，没有眼白，只有两点猩红的光芒在瞳孔深处燃烧。头顶两侧，有弯曲的、类似山羊的犄角。他周身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那是属于深渊的气息。
一个恶魔！而且看这卖相和气势，绝非低等劣魔，至少是个深渊领主级别的存在！
恶魔环视西周，漆黑的目光扫过暖玉杯、附魔吧台，最终落在我身上，以及我面前那几块空间水晶上。他猩红的瞳孔似乎微微亮了一下。
“有趣的位面……有趣的小店……”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带着一种腐蚀心智的力量，首接响起在灵魂层面，“我嗅到了……空间法则的碎片，以及……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灵魂扰动源。”
他的目光定格在我手边的咖啡壶上。
得，又是被咖啡因（或者其衍生物）吸引来的。我这咖啡馆快成诸天万界成瘾品交流中心了。
“打烊了。”我面无表情地说，同时暗自戒备。深渊生物可不像龙族那么“讲道理”，他们是混乱与毁灭的代名词。
恶魔领主却似乎并不着急动手，他饶有兴致地走到吧台前，伸出覆盖着细密鳞片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台面：“凡物，你这里的‘商品’，是什么？”
他的通用语很标准，但带着一种古老而邪异的腔调。
“咖啡，一种饮品。”我言简意赅，“能提神，但可能不适合你的……体质。”我暗示他深渊生物可能受不了这种“正能量”饮料（虽然咖啡因跟正能量没啥关系）。
“提神？”恶魔领主发出低沉的笑声，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深渊的灵魂终日饱受折磨与狂欢，何须提神？不过……这种扰动灵魂的气息，很特别。给我来一杯，要最……强烈的。”
看来是躲不过了。我叹了口气，拿出专门为奥伯隆长老准备的、经过特殊处理的“地狱火”咖啡豆——这种豆子烘焙时掺入了一丝极微量的火系魔晶粉尘，口感极其暴烈。
研磨，冲泡，一杯黑得发亮、表面仿佛有暗红色火苗跳跃的“恶魔特饮”放在了他面前。
恶魔领主端详着杯子，猩红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好奇。他没有用手去拿，而是用一股无形的黑暗力量托起杯子，送到嘴边，轻轻一吸。
一股黑色的雾气从咖啡中升起，被他吸入体内。
下一秒，他周身那死寂的深渊气息猛地一荡！那双猩红的瞳孔骤然收缩，然后又缓缓放大，里面燃烧的两点光芒似乎明亮了一丝。
“嗯……？”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吟，“不是痛苦……也不是欢愉……是一种……纯粹的刺激？对灵魂本质的……轻微灼烧与唤醒？奇妙……凡物，你如何做到的？”
他似乎感受到了咖啡因对神经系统的刺激作用，并将其理解成了某种灵魂层面的触碰。
“商业机密。”我依旧保持警惕，“一杯够了？本店要打烊了。”
恶魔领主却仿佛没听见，他放下杯子（用黑暗力量），目光灼灼地盯着我：“这种叫‘咖啡’的东西，对我族似乎……有某种独特的效果。它能短暂压制深渊低语带来的疯狂，带来一丝……罕见的清明。”
我愣了一下。还有这效果？咖啡因还能镇定深渊恶魔？这倒是生物学上的新发现。
“所以？”我问道。
“所以，”恶魔领主向前倾身，带来的压迫感让周围的空气都几乎凝固，“我，深渊第七十三层的领主，梅菲斯托·暗影之歌，正式向你提出交易。提供这种饮品，大量的，持续的。作为回报，我可以给予你力量、知识、或者……深渊的特产。”
力量？知识？我敬谢不敏。跟深渊做交易，通常没什么好下场。但深渊特产……我倒是有点好奇。
“特产？比如？”我试探着问。
梅菲斯托领主嘴角勾起一抹邪异的笑容，伸手在空气中一划，一道细微的空间裂缝出现，他从里面取出了几样东西：一块不断扭曲变幻形状的暗影水晶；一株生长在迷你头骨上的、散发着惑人香气的紫色花朵；还有一瓶装着仿佛活体黑暗的粘稠液体。
“暗影之心，幻惑魔花，以及……浓缩的深渊怨念。”他介绍道，“这些都是主物质位面难以寻觅的珍宝。”
我看着那瓶“浓缩深渊怨念”，总觉得这玩意加到咖啡里会出大事。不过那暗影水晶和魔花，看起来倒是有点研究价值。
“交易可以，”我斟酌着措辞，“但仅限于物品交换。我不要你的力量或知识，也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契约。咖啡豆按量供应，价格……就用你这些特产来折算。而且，你不能在我的地盘闹事。”
梅菲斯托领主盯着我看了许久，那双漆黑的眼眸仿佛要将我的灵魂吸进去。最终，他点了点头：“可以。你是个有趣的凡物。我欣赏你的……谨慎。”
一场与深渊领主的交易，就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下达成了。他用几件看起来就很危险的深渊特产，换走了一大包“地狱火”咖啡豆，并表示会定期来“补货”。
离开时，他同样是撕裂空间，消失在那片漆黑的涟漪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老约翰这才敢喘口气，擦着冷汗：“大……大人……那……那可是恶魔啊！”
“嗯，知道了。”我拿起那株幻惑魔花闻了闻，味道有点上头，“以后记得，恶魔来了也正常接待，明码标价，概不赊欠。对了，把这‘深渊怨念’找个结实点的瓶子装好，贴上‘危险品，勿动’的标签，说不定以后能当清洁剂用。”
我的退休日常，客户名单终于补上了最后一块（也可能是最危险的一块）拼图——深渊恶魔。
看来，是时候制定一份《跨位面顾客行为守则》和《危险商品安全管理条例》了。
这咖啡馆老板，当得是越来越刺激了。
（第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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