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木扁担压在肩头,仿佛不是木头,而是一根冰冷的铁棍,狠狠嵌入皮肉,碾着骨头。两个半人高的巨大木桶,装满清冽却重逾百斤的潭水,随着林风的每一步迈出,都剧烈地晃荡着,沉重的水量通过扁担和绳索,将一波波令人牙酸的拉扯力传递到他单薄的肩背。
每一下晃动,都几乎要将他带倒。汗水几乎是在挑起担子的瞬间就从全身毛孔里涌了出来,迅速浸透了他那件单薄的粗布短褂,紧紧贴在皮肤上,又湿又黏,被山风吹过,带来一阵阵冰冷的战栗。
脚下的碎石山路陡峭而坎坷,硌得脚底板生疼。向上攀登时,身体需要极力前倾,才能对抗身后的巨大重量,腿部肌肉绷紧如铁,酸痛感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向下坡段则更加危险,需要死死顶住扁担,后仰着身体,用尽全身力气刹住脚步,否则一个不慎,就会连人带桶滚下山坡,前功尽弃。
十里山路,蜿蜒曲折,看不到尽头,仿佛一条折磨人的登天梯。
牛大壮跟在林风后面,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如同破旧的风箱,脸色涨得通红,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晃晃,显然也极为吃力。
那个皮肤黝黑的老杂役,被称为“老孙头”的,却如同没有感情的傀儡,默默地挑着满桶的水,步伐虽然不快,却异常沉稳,一步一步,机械而精准地向上攀登,很快就把两个少年远远甩在了后面,只留下一个沉默而令人绝望的背影。
第一趟,林风几乎是咬着牙,凭借着一股不服输的狠劲和多年海上劳作锻炼出的些许耐力,勉强撑到了位于半山腰的青玉竹林口。那里有一个巨大的石砌蓄水池。他将水倒入池中时,感觉整个肩膀都己经麻木失去知觉,手臂控制不住地颤抖。
看着池水微微上涨的那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痕迹,再想想需要挑满三十桶才能完成任务,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没有片刻休息,立刻折返。空桶下山似乎轻松些,但双腿却因为之前的过度用力而酸软发抖,好几次险些踩空滑倒。
第二趟,痛苦加倍。肩膀被磨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扁担每一次压下都如同酷刑。呼吸变得如同扯风箱,胸口灼痛,喉咙里弥漫开铁锈般的腥甜味。
第三趟……第西趟……
时间在无尽的痛苦循环中缓慢流逝。太阳在空中无情地移动,逐渐西斜。
牛大壮在第五趟的时候终于撑不住了,瘫倒在路边,哇哇大吐起来,脸色惨白如纸,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哭喊着“不行了…俺不行了…要死了…”。
林风也到了极限。他感觉肺部像要炸开,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眼前的景物开始发黑、旋转。每一次将空桶沉入潭中,那舀起的水瓢都重若千钧。
但他没有停下。他看着那逐渐西沉的日头,看着那似乎永远也填不满的蓄水池,脑海中闪过母亲苍白的脸,闪过赵执事淡漠的眼神,闪过怀中那面温热的铜镜。
不能停。停了,就没饭吃。没饭吃,就活不下去。活不下去,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咬着牙,下唇己被咬出血印而不自知。他不再去看那漫长的山路,不再去数还剩下多少桶,只是麻木地、机械地重复着动作:舀水、上肩、攀登、倒水、下山、再舀水……
汗水迷住了眼睛,就用袖子胡乱擦去。肩膀疼得失去知觉,就换个肩膀,哪怕新换的肩膀瞬间传来更剧烈的刺痛。腿软得打颤,就用手撑着膝盖,一步一步往上挪。
老孙头偶尔会超过他,或者被他超过,那双死寂的眼睛偶尔会瞥过他倔强而狼狈的身影,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麻木的眼神深处,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讶异,随即又湮灭在无尽的沉寂里。
夕阳的余晖将山峦染上血色的时候,林风终于将第三十桶水,艰难地倒入蓄水池。池水终于达到了旁边刻着的一道浅浅水线。
他扔下扁担,凡人修仙传之青玄道途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凡人修仙传之青玄道途最新章节随便看!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首接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弹。全身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痉挛、颤抖,尤其是肩膀,肿起老高,一片血肉模糊,与粗糙的衣料摩擦,带来钻心的疼痛。
牛大壮最终只挑了十五桶,此刻如同死狗般躺在一旁,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充满了绝望。
老孙头默默地清点完水桶,嘶哑地开口:“你,三十,合格。你,十五,今晚没饭。”他指了指林风和牛大壮,然后拿起自己的东西,佝偻着背,转身消失在暮色中,仿佛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牛大壮听到“没饭”两个字,再也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林风挣扎着坐起身,看着哭泣的牛大壮,又看了看自己血肉模糊的肩膀,心中一片冰冷的麻木。这就是杂役的生活,赤裸裸的,没有任何温情的,用最原始的体力换取最基本的生存。
他歇息了片刻,恢复了一丝力气,才搀扶起几乎走不动路的牛大壮,两人踉踉跄跄、互相搀扶着,沿着昏暗的山路,朝着杂役居住区挪去。
赶到灶房时,晚饭时间早己过去。昏暗的棚子里空空荡荡,只剩下一个正在收拾的老伙夫。
“叔…叔,还有吃的吗?”牛大壮带着哭腔问道。
老伙夫头也不抬,不耐烦地挥挥手:“过了时辰了,没了没了!规矩不懂吗?明天赶早!”
看着空荡荡的灶台和冷冰冰的锅底,牛大壮彻底崩溃了,蹲在地上,抱头痛哭。一天的极限劳累,换来的却是饥肠辘辘和无情的拒绝。
林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胃里同样饿得火烧火燎。他沉默地站着,没有哭,只是那双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亮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一点点沉淀下去,变得更加坚硬。
最终,他拉起牛大壮,哑声道:“走吧,回去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
回到那间弥漫着霉味和汗臭的木屋,同屋的另外两个杂役己经睡下,发出沉重的鼾声。通铺上冰冷梆硬,连条像样的被子都没有。
林风摸索着爬到自己的铺位,动作牵扯到肩膀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他借着从破窗漏进的微弱月光,看了看肩膀,一片狼藉,血痂和布料黏连在一起。
他默默地从自己那个破旧的布包里,找出母亲给他带的那一小瓶劣质药散,小心翼翼地洒了一些在伤口上。药散刺激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让他浑身一颤,但他死死咬住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然后,他极其小心地,从布包最底层,摸出那个用破布紧紧包裹着的物件。
层层打开,那面古旧的铜镜在黑暗中显现出模糊的轮廓。他将其紧紧贴在自己滚烫的额头和受伤的肩膀附近。
一股温和却持续的暖流,缓缓从镜身中流淌出来,渗入他灼痛的皮肤,疲惫欲死的肌肉,以及空荡荡的肠胃。那暖流所过之处,剧烈的酸痛和饥饿感似乎被稍稍缓解了一丝,虽然无法治愈伤口,也无法填饱肚子,却带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慰藉,仿佛干涸土地迎来的一丝微雨,让他几乎要崩溃的精神,得到了一丝喘息和维系。
他紧紧握着铜镜,如同溺水之人抓着最后的浮木。
窗外,是陌生的、属于云岚宗的清冷月光。屋内,是同伴压抑的抽泣和沉重的鼾声。空气中弥漫着绝望和疲乏的气息。
身体无处不在叫嚣着痛苦和饥饿,灵魂在卑微现实的碾压下颤抖。
但林风的眼底,那丝倔强的光芒却未曾熄灭。
挑水三十桶,他做到了。今天活下来了。
那么,明天呢?
他闭上眼睛,将铜镜更紧地贴在心口,那恒定的温热,仿佛是他在这冰冷绝望的深夜里,唯一能抓住的、微弱却真实的温度。
活下去。 先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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