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并未等待太久。三日后，德安带来了新的消息。监视假山的人回报，在卫贵人告发后的第二天夜里，确实有一个黑影接近过那处假山，但并未从石缝中取走什么，反而是快速塞入了一样东西，随后便悄然离去。那人身形瘦小，动作敏捷，对宫中路径极为熟悉，转眼就消失在夜色中，未能跟踪到其最终去向。
“塞入了东西？”苏绾眉梢微挑，“取来了吗？”
德安呈上一个用干净布帕包裹的小物件。那是一个小小的、不足一指长的竹管，两头以蜡密封，表面打磨得十分光滑，看不出任何标识。
“老奴己让可靠的人查验过，竹管本身无异，内里是中空的，并无物什。”德安补充道，“对方此举，像是故意让我们发现这个空竹管。”
挑衅？还是试探？苏绾捏着那冰凉光滑的竹管，心中冷笑。文雪衣果然警觉，卫贵人的告发或许早己被她察觉，她非但没有慌乱，反而用这种方式回应，意在表明她知道有人在监视，并且毫不在意。
这种冷静和胆识，绝非寻常宫妃所能拥有。
“既然她喜欢故弄玄虚，那本宫便陪她玩玩。”苏绾将竹管置于案上，“将这竹管，原样放回那假山石缝中去。另外，将我们的人撤了，换成暗卫，日夜轮班，盯紧文才人宫中所有出入人等，尤其是那个顾太监。本宫倒要看看，她下一步想做什么。”
空竹管的事件像一颗投入迷雾的小石子，虽未激起明确的水花，却让苏绾更加确信，文雪衣背后定然有鬼。她不再仅仅满足于外围调查，决定采取更主动的措施。
次日，苏绾以核查宫中用度、体察妃嫔生活为由，下令对东西六宫进行一次例行的、全面的巡查，重点检查各宫防火、防潮以及宫人规矩等事项。这理由冠冕堂皇，无人可以反对。
负责巡查坤宁宫以外妃嫔宫室的，是内务府的副总管太监以及几位掌事嬷嬷，而苏绾的心腹德安，则隐在幕后协调指挥。
巡查到文雪衣所居的“静怡苑”时，一切看似井井有条，宫人规矩严谨，物品摆放整齐，并无任何逾制或不妥之处。文雪衣本人也表现得十分配合，神色坦然。
然而，一位经验老到的掌事嬷嬷，在检查文雪衣小书房的书架时，却发现了些许不寻常。书架上的书籍多以诗词歌赋、山水游记为主，符合她才女的身份。但有几本地方志和杂记，书脊的磨损程度明显高于其他书籍，像是被频繁翻阅。其中一本名为《南疆风物志》的旧书，书页间隐隐残留着一丝极淡的、不同于墨香和普通熏香的气味。
这丝气味极其微弱，若非那嬷嬷嗅觉异常灵敏，几乎无法察觉。她不动声色地记下了这个细节。
同时，德安安排的人也在静怡苑的杂物房角落，发现了一些被小心清扫过的、不同于宫内常用香料的灰烬，混在普通的香灰之中，难以辨认。
巡查结束后，各方信息汇总到苏绾这里。
“《南疆风物志》？”苏绾重复着这个名字。南疆地处偏远，多瘴疠虫蛇，亦盛产各种奇异草药，甚至蛊毒巫术。文雪衣为何对此地风物如此感兴趣？那特殊的气味又是什么？
“那些灰烬，可查出是什么？”苏绾问。
德安面色凝重：“回娘娘，灰烬太少，成分难辨。但老奴让懂行的老太监辨认过，其中似乎含有某种矿物燃烧后的残留，并非寻常香料。”
矿物？苏绾想起太医院提及的“龙脑”、“石菖蒲”，这两味药虽属植物，但其提炼和使用，有时也会涉及一些矿物辅料。文雪衣的熏香，果然不简单。
线索似乎越来越多，却又更加扑朔迷离。文雪衣就像一只织网的蜘蛛，静静地待在网中央，而苏绾则在外围，一点点地触碰着那纤细却坚韧的丝线，试图找到网的源头和破绽。
“继续查，”苏绾下令，目光锐利，“重点查那本《南疆风物志》的来历，以及文才人所有接触过的、与南疆有关的人和物。还有，想办法弄清楚她熏香的确切成分。”
她顿了顿，补充道：“让太医院的人谨慎些，找个由头，比如春日防病，给各宫请平安脉，重点看看静怡苑宫人的身体状况，特别是是否有长期接触某些药物或香料可能引发的细微症状。”
苏绾不相信文雪衣会毫无目的地点燃那些成分不明的熏香。要么是为了她自己，要么，就是为了影响她身边的人。
凤仪宫内，熏香依旧袅袅，但苏绾的心神却前所未有地清明。她己隐隐触摸到了那层深藏于文雪衣清冷外表下的秘密边缘。这场较量，己从最初的怀疑，进入了实质性的侦查阶段。她必须更快，更准，在对手可能造成更大影响之前，揭开所有的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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