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涛第一次听说显道神，是在翻越黑风口时，被暴雪困在山神庙里的那个夜晚。
守庙的老瞎子用枯柴般的手指敲着旱烟杆，烟锅里的火星在昏暗中明明灭灭。
“黑风口的山巅上，立着个显道神。”老瞎子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几丈高，比山下的三层楼还高，青面獠牙，手里攥着根铁锁链，专锁迷路的活人。”
阿妹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星噼啪溅起来，映得她脸色发白。
他们是来山这边收山货的，没想到遇上暴雪，山路被封，只能在这破败的山神庙里暂避。
“大爷，那显道神是石头刻的？还是……”阿涛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呼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冷空气中。
“谁也说不清。”老瞎子磕了磕烟灰，“有人说是山神显灵，有人说是当年修栈道摔死的工匠化的。民国那时候，有个货郎不信邪，非要去山巅看个究竟，结果再也没下来。”
阿涛没接话，只是望着庙门外漫天的风雪。
黑风口以险峻闻名，山巅更是常年云雾缭绕，别说几丈高的神像，连块平整的石头都少见。
他总觉得，这传说更像是山里人用来吓唬外人的。
第二天雪小了些，阿涛和阿妹决定趁早下山。
老瞎子拄着拐杖送他们到庙门口，反复叮嘱：“千万别往山巅走，显道神这几天怕是不安生，听到铁链响就赶紧躲，别回头。”
阿妹把老瞎子的话记在心里，一路上紧紧攥着阿涛的衣角，眼睛盯着脚下的路，不敢往山巅的方向看。
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走到半山腰时，阿涛突然听到头顶传来“哗啦”一声响。
像是铁链拖着地面滑动的声音，沉闷又刺耳，从云雾里钻出来，压得人胸口发闷。
“是……是铁链声！”阿妹的声音发颤，拉着阿涛就往旁边的岩石后躲。
阿涛也觉得不对劲，刚蹲下身子，就看到云雾里探出个巨大的黑影。
先是两只灯笼般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接着是青黑色的脸，棱角分明，獠牙从嘴角支出来，闪着寒光。
再往下，是几丈高的身子，穿着破烂的铠甲，手里果然攥着根碗口粗的铁链，链环上锈迹斑斑，拖在地上划出深深的沟痕。
“显道神……”阿涛倒吸一口凉气，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那黑影比镇上最高的三层酒楼还高，头颅几乎要顶进云层里，目光扫过山坡时，阿涛感觉像是被冰锥刺中，浑身僵硬得动弹不得。
显道神似乎没发现他们，拖着铁链，一步一步往山下走。
每走一步，山都跟着晃一下，积雪从枝头簌簌落下。
首到那巨大的身影消失在密林里，阿涛才敢大口喘气，后背的棉衣己经被冷汗浸透。
“他……他下山了！”阿妹的声音带着哭腔，“老瞎子说的是真的！”
阿涛定了定神，突然想起什么：“不对，他不是往山下走，是往西边的老栈道去了。”
老栈道是几十年前修的，早就废弃了，听说当年修到一半时，山体滑坡，埋了十几个工匠，之后就再没人敢碰。
显道神去那里做什么？
回到镇上，阿涛把这事告诉了开杂货铺的王掌柜。
王掌柜听着，手里的算盘“啪”地掉在柜台上，脸色白得像纸。
“他真的下山了？”王掌柜的声音发颤，“完了，怕是要出事。”
“到底怎么回事？”阿涛追问。
王掌柜往门外看了看，压低声音：“那显道神，根本不是什么山神。是当年修栈道的工头，姓赵，身高力大，据说能徒手扛动千斤石。”
“他怎么会变成显道神？”阿妹问。
“当年栈道塌了，不是天灾，是人祸。”王掌柜叹了口气，“监工克扣工钱，还偷工减料，赵工头看不过去，就去理论，结果被监工让人活活打死，尸体扔进了山涧。”
“那其他工匠呢？”
“也被灭口了，都埋在老栈道下面。”王掌柜的声音更低了，“赵工头死之前发过誓，说要化作厉鬼，锁尽所有黑心人，护着工匠们的尸骨不被打扰。”
阿涛心里咯噔一下。
难怪显道神手里攥着铁链，原来是要锁黑心人。
可这几十年过去，当年的监工早就不在了，他现在下山，是为了什么？
“前几天，有批外人来镇上，说要重新修老栈道，搞什么旅游开发。”王掌柜搓着手，脸上满是焦虑，“我听说他们为了省时间，恐怖悬疑，推理恐怖故事上万部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恐怖悬疑，推理恐怖故事上万部最新章节随便看！打算用炸药炸开山体，根本不管下面埋着人……”
阿涛瞬间明白了。
显道神是为了阻止他们。
那些工匠的尸骨还在老栈道下面，炸药一响，就什么都没了。
“不行，得去拦着他们！”阿涛站起身。
“别去！”王掌柜拉住他，“那批人带了炸药，还有保镖，你去了也是白搭。再说，显道神要是发起怒来，说不定连你都……”
阿涛没听他说完，抓起墙角的开山刀就往外走。
阿妹想都没想，拿起地上的柴刀跟了上去：“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赶到老栈道时，果然看到一群人在那里忙活。
几个工人正往岩缝里塞炸药，旁边站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叼着烟，指挥着什么，应该就是领头的。
“住手！”阿涛大喊一声，冲了过去。
“哪来的疯子？”领头的男人皱眉，冲旁边的保镖使了个眼色，“把他赶走！”
两个保镖立刻围上来，伸手就要抓阿涛。
阿涛侧身躲开，手里的开山刀一横：“这下面埋着人，不能炸！”
“埋着人又怎么样？”领头的男人冷笑，“挖出来扔了就是，耽误了工期，你赔得起吗？”
他话音刚落，突然听到头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像是山体开裂的声音。
众人抬头一看，都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山巅的云雾里，显道神巨大的身影再次出现。
这次他离得更近，青黑色的脸上，那双红眼睛死死盯着下面的人群，手里的铁链“哗啦”一声甩了下来，链头擦着地面飞过，在岩石上划出一串火星。
“是……是显道神！”有个本地的工人认出了他，吓得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领头的男人也慌了，但还是强装镇定：“什么神不神的，肯定是你们搞的鬼！给我炸！”
没人敢动。
显道神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他抬起脚，朝着栈道的方向踩了下来。
“快跑！”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瞬间炸开，工人们扔下工具就往山下跑。
领头的男人还想捡地上的炸药，被阿涛一把推开：“要命就赶紧走！”
显道神的脚落在离栈道不远的地方，山摇地动，积雪和碎石滚滚而下。
领头的男人终于怕了，连滚带爬地跟着跑了。
现场很快就空了，只剩下阿涛和阿妹，还有那尊巨大的显道神。
显道神没有再动，只是站在那里，红眼睛望着老栈道的方向，像是在守护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手里的铁链慢慢垂了下来，巨大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一点点融进云雾里。
最后，只剩下铁链“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化作一堆锈迹斑斑的废铁。
阿涛和阿妹站在原地，看着显道神消失的地方，久久没有说话。
风从栈道的方向吹来，带着股泥土的气息，像是无数人的叹息。
回去的路上，他们看到老栈道的入口处，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块巨石，正好挡住了去路。
像是有人特意放在那里的。
镇上的人听说显道神显灵，都跑去山巅祭拜。
有人说看到显道神化作了石像，立在山巅，面朝老栈道的方向。
也有人说，他终于放下了执念，跟着那些工匠的魂魄一起走了。
阿涛和阿妹没有再去山巅。
他们知道，不管显道神是化作石像，还是己然离去，他守护的东西，终于保住了。
那些埋在栈道下的尸骨，不会再被打扰。
后来，再也没人敢提重修老栈道的事。
黑风口依旧险峻，山巅的云雾依旧缭绕。
只是偶尔有走夜路的人说，在月圆之夜，能看到山巅有个巨大的影子，手里提着盏灯笼，照着老栈道的方向。
像是在给迷路的魂灵，指引回家的路。
阿涛和阿妹每次去山里收山货，都会往山巅的方向望一眼。
他们知道，那尊几丈高的显道神，从来都不是什么可怕的厉鬼。
他只是个放不下弟兄的工头，用自己的方式，守着一个迟到了几十年的承诺。
山风吹过，带着松涛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低声诉说。
诉说着那些被遗忘的名字，和那段不该被尘封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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