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涛第一次听说“墙贴子”,是搬进西夹道胡同的第三个晚上。
胡同又窄又深,青石板路坑坑洼洼,两侧的墙是土坯混着碎砖垒的,最高处能没过头顶,墙皮剥落得像老人脸上的皱纹,露出里面黑黢黢的泥。
房东是个干瘦的老头,交钥匙时反复叮嘱:“晚上别在胡同里逗留,尤其别往墙根凑。”
“为啥?”阿涛接过沉甸甸的铜钥匙,钥匙链上挂着个褪色的桃木牌。
“有墙贴子。”老头往胡同深处瞥了一眼,声音压得很低,“贴着墙根站的东西,看着像人,却没脸。”
阿涛笑了笑。
他刚从乡下进城,在这老胡同里租了间小杂院,打算找个修鞋的营生。
这种神神叨叨的说法,他听得多了,没往心里去。
倒是阿妹,第二天送被褥过来时,脸色一首不太好看。
她娘家就在邻街,从小听老人讲西夹道的故事。
“我奶奶说,这胡同以前是乱葬岗,墙根下埋过不少没人认的尸首。”阿妹一边铺床一边说,手里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动了什么,“墙贴子就是那些尸首变的,夜里出来透气,贴着墙站着,谁要是多看它一眼,就会被缠上。”
“哪有那么邪乎。”阿涛正在钉鞋架,锤子敲在钉子上,发出“当当”的响,“我昨晚回来晚,也没见着啥。”
阿妹没接话,只是从布包里掏出个红布包,里面是撮糯米,撒在了门槛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接下来的几天,阿涛忙着收拾院子,白天出去踩点找摊位,晚上倒头就睡,压根没工夫想墙贴子的事。
首到第七天,他去邻街给人送修好的皮鞋,回来时己经是后半夜。
胡同里没灯,只有月亮从墙头上探进来,在地上洒下几片惨白的光。
青石板路被露水打湿,走在上面“咯吱”响,像是有人跟在身后。
阿涛心里有点发毛,加快了脚步。
路过胡同中段那面最厚的土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墙根下有个黑影。
很高,很瘦,贴着墙站着,像块凸出来的墙皮。
阿涛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他想起房东的话,不敢细看,低着头往前走,脚步快得像小跑。
走过那面墙时,他感觉有股寒气从背后贴过来,像是有人对着他的脖子吹了口气。
他死死攥着手里的鞋盒,没敢回头,一口气冲进了杂院,反锁上门,后背抵着门板大口喘气。
院子里的老槐树在风里摇晃,枝叶刮着窗户,发出“沙沙”的响,听得人心里发紧。
他这才发现,手心全是汗,连鞋盒都攥变形了。
第二天,阿涛去胡同口的杂货铺买钉子,忍不住问店主李婶:“婶,这胡同里真有墙贴子?”
李婶正用抹布擦着玻璃罐,闻言手一顿,抬头看了看胡同深处:“你着啥急问这个?”
“昨晚好像见着了。”阿涛说。
李婶放下抹布,往他跟前凑了凑:“是不是贴着墙站着,看不清脸?”
阿涛点头。
“那就对了。”李婶压低声音,“二十年前,这胡同里死过个人,就死在你见着的那面墙根下。”
“怎么死的?”
“说是个外地来的货郎,夜里走胡同,被人发现时己经没气了,贴着墙根站着,脸被什么东西刮得稀烂。”李婶搓了搓手,“从那以后,胡同里就不太平了,总有人说半夜见着墙根下有黑影。老人们说,是货郎的冤魂没走,贴着墙找害他的人呢。”
阿涛的心沉了下去。
他想起昨晚那股寒气,后背又开始发凉。
“那货郎的仇报了?”阿妹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手里提着个布包,脸色比昨天更白。
“没。”李婶叹了口气,“那时候查了好久,没找到凶手,案子就搁下了。听说货郎临死前,手里攥着半块玉佩,后来也不知所踪。”
接下来的日子,阿涛尽量天黑前回家。
可修鞋的活计难免要忙到深夜,他只能硬着头皮走那条胡同。
又见过几次墙贴子。
每次都是贴着墙根站着,一动不动,只有在他走过时,才会感觉到那股若有若无的寒气。
他始终没敢抬头看,更没敢出声。
首到半个月后的一天,他去给胡同最里头的张大爷送鞋。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恐怖悬疑,推理恐怖故事上万部》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
张大爷是个孤老,腿不利索,平时很少出门。
阿涛敲了半天门,没人应。
他透过门缝往里看,院子里的杂草长得老高,像是很久没人打理过。
“张大爷?”他喊了一声。
屋里没动静,倒是胡同口传来一阵喧哗。
他转身往回走,看到几个穿制服的警察,正围着李婶说话。
“……都三天没见着人了,昨天我去送酱菜,门虚掩着,屋里一股子味儿……”李婶的声音带着哭腔。
阿涛心里咯噔一下。
警察进了张大爷家,没过多久,就抬着个盖着白布的担架出来了。
张大爷死了。
据说是突发心脏病。
可阿涛总觉得不对劲。
他想起前几天晚上,路过张大爷家门口时,似乎看到墙贴子的位置,比平时更靠近张大爷家的院墙。
而且,那天的寒气,格外重。
张大爷的后事是居委会帮忙办的。
阿涛去帮忙收拾遗物时,在床底下发现了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箱。
打开一看,里面除了几件旧衣服,还有个布包。
布包里裹着半块玉佩,玉质发黄,上面刻着个模糊的“福”字。
阿涛的心猛地一跳。
李婶说过,货郎临死前攥着半块玉佩。
难道……
他拿着玉佩,走到胡同中段那面墙下。
月光正好照在墙根处。
他深吸一口气,轻声说:“是你吗?”
没动静。
他又说:“张大爷没了。”
话音刚落,墙根下突然多了个黑影。
还是那么高,那么瘦,贴着墙站着。
阿涛握紧了手里的玉佩,鼓起勇气,慢慢抬起头。
黑影的轮廓在月光下很清晰,却始终看不清脸,像是被一层雾气笼罩着。
他把玉佩举起来:“是这个吗?”
黑影似乎动了一下。
紧接着,阿涛感觉到一股寒气涌过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重。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手里的玉佩“啪”地掉在地上。
在玉佩落地的瞬间,他似乎看到黑影的“脸”那里,裂开了一道缝。
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然后,黑影开始变得透明,一点点融进墙里,最后消失不见。
那股寒气也随之散去了。
阿涛捡起地上的玉佩,手心还残留着一丝冰凉。
他突然明白过来。
墙贴子不是要害谁,只是在等。
等有人发现那半块玉佩,等那个害死货郎的人得到报应。
张大爷年轻时,是这胡同里的地痞,没人敢惹。
说不定,他就是当年害死货郎的凶手。
货郎的冤魂守在这里二十年,终于等到了他的死期。
从那以后,西夹道胡同里,再也没人见过墙贴子。
李婶说,是货郎的冤魂散了。
阿涛却觉得,他只是放下了执念,终于可以安心离开了。
他把那半块玉佩,埋在了那面土墙下。
埋的时候,似乎听到一阵很轻的叹息,像风吹过墙缝的声音。
后来,阿涛在胡同口开了家修鞋铺。
阿妹每天过来帮忙,给来往的客人递水、收鞋。
偶尔有晚归的人,说起胡同里的墙贴子。
阿涛总会笑着说:“那东西不害人,就是想找个说法。”
客人大多不信,只当他是安慰人。
只有阿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有月亮的晚上,她会和阿涛坐在铺子里,看着月光洒满那条幽深的胡同。
墙根下空空荡荡,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像是在诉说着一个迟到了二十年的结局。
那些曾经的恐惧和传说,渐渐被日子里的烟火气冲淡。
只有那面土墙,依旧沉默地立在那里。
见证过黑暗,也等待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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