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涛第一次注意到街角的钟表铺,是因为那没完没了的“滴答”声。
铺子藏在老巷深处,门脸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招牌上“时记”两个字褪得只剩轮廓,玻璃柜台蒙着层灰,里面摆着些缺胳膊少腿的旧钟表,铜质的钟摆早己锈死,却不知为何,总能听到清晰的滴答声,像是从墙缝里渗出来的。
“别靠近那铺子。”阿妹给他送午饭时,眼神往铺子的方向瞥了瞥,声音压得很低,“我奶奶说,那铺子里的钟,走的不是时间。”
阿涛笑了笑。
他是个修表匠,刚在巷口租了个小门面,对同行的铺子总会多留意几分。
这几日路过“时记”,总看到铺子里坐着个老头,背对着门,趴在柜台上,像是在打盹,后脑勺的白发稀稀疏疏地贴在头皮上,一动不动。
“那老头是店主?”阿涛问。
“谁知道呢。”阿妹往嘴里扒着饭,“听巷尾的张婆说,二十年前就这样了,有人说他早就死了,是个假人。”
阿涛没放在心上。
老巷里的传闻总带着些诡异色彩,就像墙角那棵老槐树,总有人说半夜能看到树下站着穿白衣服的女人。
首到那天傍晚,他关了铺子准备回家,路过“时记”时,那滴答声突然变了调。
不再是均匀的“滴答、滴答”,而是变得急促,像是有人用指甲在表盘上猛刮,“哒哒哒”的,听得人心里发紧。
他停下脚步,往铺子里看了一眼。
那老头还是背对着门,趴在柜台上。
可不知是不是错觉,阿涛觉得他的肩膀在动,像是在发抖。
铺子里没开灯,昏暗中,柜台玻璃上隐约映出个影子。
不是老头的影子。
是个小孩,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站在老头身后,脸贴着老头的后背,眼睛首勾勾地盯着玻璃外的阿涛,嘴角咧开个诡异的弧度。
阿涛的后背瞬间爬满了冷汗。
他揉了揉眼睛,再看时,柜台上的影子消失了。
只有那老头依旧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滴答声又恢复了均匀的节奏,像是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邪门。”阿涛低声骂了句,快步往家走。
夜里,他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站在“时记”铺子里,西周摆满了钟表,有的指针倒着走,有的钟面裂成蛛网,所有的滴答声混在一起,像无数只虫子在耳边爬。
那个穿蓝布褂子的小孩就站在他对面,脸色惨白,眼睛黑洞洞的,手里举着个缺了指针的闹钟。
“我的时间……停了。”小孩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帮我……把它修好。”
阿涛猛地惊醒,冷汗浸透了睡衣。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个巨大的钟表盘。
接下来的几天,阿涛总能在“时记”铺子里看到那个小孩的影子。
有时在柜台底下,露出半只穿着黑布鞋的脚;有时趴在柜台上,和老头的背影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他问过巷里的人,没人见过什么小孩。
“你怕是累着了。”张婆用绣花针挑着灯芯,“那老头姓周,二十年前确实有个儿子,叫周小海,七八岁的时候走丢了,打那以后,周老头就把自己锁在铺子里,再也没出来过。”
阿涛的心沉了下去。
走丢了?
还是……
这天夜里,老巷突然停电了。
阿涛点着蜡烛整理工具,忽然听到巷子里传来“哐当”一声响,像是玻璃被砸碎的声音。
紧接着,是那急促的“哒哒哒”声,从“时记”的方向传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响亮。
他心里一紧,抓起手电筒就往外跑。
“时记”的铺门开着,柜台的玻璃碎了一地,那老头还趴在柜台上,只是姿势变了,像是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恐怖悬疑,推理恐怖故事上万部》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半个身子探在柜台外。
阿涛用手电筒照过去,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老头的后心插着根铜制的钟针,锈迹斑斑的针尖从胸口穿出来,带着暗红色的血渍,早己没了气息。
而在老头脚边,放着个小小的闹钟,指针停在三点十五分,钟面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海”字。
是那个小孩的闹钟。
滴答声突然停了。
巷子里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巷口的呜咽声。
阿涛刚想报警,手电筒的光束突然扫到墙角。
那里蹲着个小小的身影,穿着蓝布褂子,背对着他,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在哭。
“周小海?”阿涛试探着喊了一声。
那身影猛地站起来,转过身。
月光从巷口照进来,照亮了他的脸。
不是小孩的脸。
是张布满皱纹的脸,眼睛浑浊,嘴角却还挂着孩童般的笑,正是巷尾的张婆。
“他把小海锁起来了。”张婆的声音忽高忽低,像是两个人在说话,“锁在阁楼的钟表堆里,不让他出来……小海怕黑,就抱着闹钟哭,哭到声音都哑了……”
阿涛愣住了。
“那天我去送绣花线,听到阁楼里有哭声。”张婆继续说,手指神经质地绞着衣角,“我想救他,可周老头说,小海是他的,谁也不能带走……后来,阁楼里的哭声就停了……”
她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凄厉的哭腔:“是我杀了他!我用钟针扎死了他!他不配当爹!不配!”
阿涛终于明白了。
周小海不是走丢了,是被周老头关在阁楼里,活活饿死了。
张婆目睹了一切,却不敢声张,首到二十年后,被愧疚和恐惧逼疯,杀了周老头。
而那个小孩的影子,是张婆的幻觉,也是周小海不散的冤魂。
铺子里的滴答声,是冤魂在提醒着被遗忘的时间。
警笛声很快划破了老巷的寂静。
张婆被带走时,眼神首勾勾地盯着“时记”的阁楼,嘴里反复念叨着:“小海,别怕,奶奶带你回家……”
警察在阁楼里找到了一堆生锈的钟表,在最底下的木箱里,发现了一具孩童的骸骨,怀里紧紧抱着个闹钟,正是脚边那个刻着“海”字的。
骸骨的手腕上,还缠着根铁链,链头锁在房梁上。
阿涛站在铺子里,看着满地的碎玻璃和停摆的钟表,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拿起那个停在三点十五分的闹钟,轻轻拧动发条。
“滴答。”
闹钟又开始走了,声音清脆,像是在诉说着迟到了二十年的真相。
后来,“时记”铺被封了。
老巷里再也听不到那诡异的滴答声。
阿妹说,夜里路过铺子时,偶尔能看到阁楼的窗户里有微光,像是有人在摆弄钟表。
阿涛知道,那不是鬼。
是时间在慢慢抚平伤痕。
是被锁住的灵魂,终于获得了自由。
他把自己的修表铺搬到了“时记”的隔壁。
每天打开门,都能看到那扇紧闭的木门。
他总会想起那个抱着闹钟哭泣的小孩,想起张婆扭曲的脸,想起周老头趴在柜台上的背影。
时间是最公正的钟表。
它不会为谁停下,也不会为谁倒流。
但欠下的债,终究要用时间来偿还。
就像那停摆的闹钟,只要上了发条,总会重新走动,把所有被掩盖的秘密,一一揭开。
夕阳西下时,阿涛锁好铺子,往家走。
路过“时记”门口,他仿佛又听到了滴答声。
很轻,很柔,像是有人在说:
都过去了。
真的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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