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涛第一次见到那件嫁衣,是在拆迁区的废品堆里。
夕阳把断墙染成暗红色,他蹲在一堆碎砖旁抽烟,眼角的余光瞥见块红得刺眼的布料。
扒开上面的水泥块,一件绣着凤凰的嫁衣露了出来。
缎面泛着陈旧的光泽,金线绣的凤凰尾羽拖到裙摆,只是领口处沾着片暗褐色的污渍,像干涸的血。
“这料子,正经的好东西。”收废品的老杨凑过来,用钩子扒了扒,“前几年拆这片老楼时,从顶楼搜出来的,听说原主是个没嫁出去的姑娘,死在屋里了。”
阿涛没接话,指尖捏着嫁衣的袖口。
缎面冰凉,像贴在冻透的肉上,针脚里还卡着些灰黑色的絮状物,凑近了闻,有股淡淡的霉味混着铁锈气。
“你要?”老杨咧开缺牙的嘴笑,“送你了,放家里辟邪。”
他摆摆手,把嫁衣塞进阿涛的蛇皮袋。
阿妹在出租屋门口择菜时,看到阿涛拎着件红嫁衣回来,手里的菠菜“啪嗒”掉在地上。
“你捡这东西回来干啥?”她的声音发颤,往屋里退了两步,像是看到了蛇。
“看着还行,洗洗或许能当个念想。”阿涛把嫁衣扔在院里的石桌上,“老杨说……”
“别跟我说!”阿妹猛地打断他,脸色白得像纸,“这是‘煞衣’!我奶奶说过,没穿过的嫁衣沾了死气,挂在家里会招东西的!”
她的老家有讲究,姑娘的嫁衣要是没穿过就成了遗物,必须用火化了,不然怨气会缠上碰过的人。
阿涛没当回事,找了盆热水,倒了半瓶消毒液,蹲在院里搓洗。
领口的暗褐色污渍怎么也搓不掉,反而晕开成一片,像朵绽开的血花。
傍晚晾在绳上时,风一吹,嫁衣的袖子晃悠悠地荡着,像只断了的手在招手。
那夜,阿涛被冻醒了。
屋里没开窗户,却像灌了冰碴子,墙角的落地扇“咔哒”转了半圈,扇叶上沾着的灰被吹起来,在月光里打着旋。
他摸向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余光瞥见墙上有个影子。
不是他的。
那影子穿着件红衣裳,长发垂到腰,正对着他的床头,一动不动。
阿涛的头皮“嗡”地炸了。
他猛地坐起来,影子却消失了,只有晾在院里的嫁衣还在晃,裙摆扫过晾衣绳,发出“沙沙”的轻响。
“做梦了?”他抹了把冷汗,后背的睡衣己经湿透。
第二天一早,阿妹看到晾衣绳上的嫁衣,眼圈一下子红了。
“我说了别留着!”她抓起剪刀就去剪绳子,“昨天晚上,我听见院里有人哭,还看到窗户上有红影子!”
阿涛拦住她时,剪刀己经在嫁衣的裙摆上划了道口子。
破口处露出的衬里,竟然是灰黑色的,缝着几缕头发,黑得发亮。
他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起老杨说的话——原主是个没嫁出去的姑娘。
当天下午,阿涛去拆迁区找老杨。
老杨正在废品站的铁皮棚里喝酒,见他进来,把酒葫芦往桌上一墩:“咋,嫁衣闹鬼了?”
“那姑娘是咋死的?”阿涛蹲在他对面,盯着地上的空酒瓶。
老杨的脸僵了一下,灌了口酒才说:“二十年前的事了,听说叫晚香,长得俊,订了亲,结果婚前头天晚上,在顶楼屋里上吊了。”
“为啥上吊?”
“谁知道。”老杨含糊着,“有人说是男方悔婚了,有人说……是被人害的。”
他放下酒葫芦,压低声音:“我听我爹说,晚香死的时候,屋里满地是血,嫁衣穿在身上,领口被指甲抠烂了,手里还攥着半块玉佩。”
阿涛想起嫁衣领口的污渍,还有衬里的头发,胃里一阵翻腾。
他谢过老杨,往回走时,路过拆迁区的临时公告栏。
栏上贴着张泛黄的旧报纸,标题是“老楼命案告破,凶手畏罪自杀”,旁边印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的确良衬衫,眉眼看着有点眼熟。
他凑近了看,报纸角落写着案发时间——正好是晚香死的第二天。
凶手是个瓦匠,据说和晚香家有仇,案发后在工地的搅拌机里找到了尸体。
阿涛的心沉了下去。
瓦匠……
他突然想起,出租屋的房东,就是个退休的瓦匠,姓刘,左手缺了根小指。
回到出租屋时,刘房东正在院里修水龙头。
看到阿涛,他咧开嘴笑,缺了小指的左手抓着扳手,指关节上全是老茧。
“阿涛回来啦?”他的声音有点哑,“那嫁衣……还在呢?”
“嗯。”阿涛盯着他的左手,“刘叔,您认识晚香吗?”
刘房东的扳手“哐当”掉在地上,脸色瞬间变了,像是被人抽了一耳光。
“不……不认识。”他弯腰捡扳手时,脖颈后的汗珠子滚进衣领里。
那天晚上,阿涛把嫁衣铺在桌上,用放大镜一点点看。
在凤凰的眼睛里,发现了几针歪歪扭扭的线,绣成个“刘”字。
衬里的头发里,还缠着片撕碎的纸片,上面印着半个“瓦”字。
半夜时,哭声又来了。
这次不是在院里,是在屋里。
贴着衣柜的墙传来“咚咚”的撞墙声,像有人用头在磕,混着女人的呜咽,听得人骨头缝都发寒。
阿涛抓起菜刀,猛地拉开衣柜门。
里面空荡荡的,只有那件嫁衣挂在衣架上,领口的血渍像是活了过来,顺着柜门往下淌。
镜子里,映出个穿红嫁衣的影子。
长发遮住脸,一只手抓着领口,指甲又尖又长,另一只手里,攥着半块玉佩。
“是他……”影子的声音像指甲刮玻璃,“他藏了我的玉佩……”
阿涛的后背全是冷汗。
他终于明白了。
晚香不是自杀,是被刘房东害死的。
那瓦匠是替罪羊,或许是被刘房东灭口的。
玉佩上肯定有证据,被刘房东藏起来了。
撞墙声越来越响,衣柜开始摇晃,镜子里的影子抬起头,露出张青紫色的脸,眼睛是两个黑洞。
“帮我……”
阿涛抓起嫁衣,冲出屋门。
刘房东的房间亮着灯,他踹开门时,刘房东正蹲在地上,用锤子砸着块玉佩。
玉佩碎成几片,上面的血迹还没干透。
“你都知道了?”刘房东转过身,手里的锤子还在滴着血,眼神疯癫又绝望,“她不该说出去的……她看到我偷工减料,看到我把烂钢筋埋进地基……”
二十年前,刘房东在晚香家那栋楼当瓦匠,偷换了钢筋,被晚香撞见。
他怕事情败露,就在晚香出嫁前的晚上,闯进屋里想灭口。
晚香穿着嫁衣反抗,被他掐死,伪装成上吊。
他抢走了晚香手里的玉佩——那上面刻着他的名字,是晚香无意中捡到的他的旧物。
这些年,他把玉佩藏在房梁上,每天都被噩梦缠着,首到看到阿涛捡回嫁衣,才知道晚香的冤魂没散。
“她来找你了。”阿涛举起手里的嫁衣,领口的血渍突然渗出鲜红的液体,滴在地上。
刘房东的眼睛瞪得滚圆,指着阿涛的身后,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阿涛回头。
穿红嫁衣的影子就站在门口,青紫色的脸上,黑洞洞的眼睛盯着刘房东,嘴角咧开个诡异的弧度。
刘房东尖叫一声,抓起锤子就往影子砸去。
锤子穿过影子的身体,砸在墙上,碎成了两半。
他转身想跑,却被地上的血渍绊倒,头撞在门槛上,没了声息。
影子慢慢走向刘房东,弯腰捡起地上的玉佩碎片,然后一点点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一缕红烟,钻进了嫁衣里。
屋里的撞墙声和哭声,都停了。
天快亮时,警察来了。
在刘房东的房梁上,搜出了他偷工减料的账本,还有晚香的日记本,里面记着发现他换钢筋的经过。
真相大白。
阿涛把那件嫁衣烧了。
火苗舔着缎面时,飘出股奇异的香味,像晚香常用的桂花膏。
灰烬被风吹散时,他仿佛看到个穿红嫁衣的姑娘,对着他笑了笑,然后转身走进了晨光里。
从那以后,出租屋再也没闹过怪事。
只是偶尔在月圆的晚上,阿妹会说,闻到院里有桂花的香味。
阿涛知道,那是晚香终于放下了执念,安心地走了。
有些冤屈,或许会迟到很久。
但只要还有人记得,还有人愿意追寻真相,就总有昭雪的一天。
就像那件染血的嫁衣,最终在火焰里,找回了本该属于它的干净与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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