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休息区的白色遮阳棚被午后的风掀得微微晃动，棚下的折叠椅上堆着几件戏服，米白色的纱裙沾了片草叶，是早上拍外景时蹭上的。苏念蜷在角落的椅子里，指尖反复着手机屏幕——黑名单里那个老家号码像根刺，每次点亮屏幕都能看见，可她连把号码拉出来的勇气都没有。
“念姐，喝点冰美式？刚从剧组咖啡车拿的。”小周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把其中一杯递到她面前，眼神小心翼翼的。自从昨天苏念跟养父通完电话，就没怎么说话，连下午拍哭戏时，导演都说她“眼泪里带着真委屈”，可只有小周知道，那不是演的。
苏念接过咖啡，冰凉的杯壁贴在掌心，稍微压下了心底的灼痛感。她刚要喝，就看见娥姐踩着高跟鞋快步走来，手里攥着个平板电脑，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雨。
“你看看这个。”娥姐把平板扔在苏念面前，屏幕上是张模糊的照片——苏念穿着红色古装嫁衣，陆臻站在她身边，伸手帮她拂掉了头发上的落叶，两人靠得极近，从镜头角度看，像极了亲密互动。照片下面配着行小字：“《凤栖梧桐》剧组路透：苏念陆臻举止亲密，疑似恋情曝光？”
苏念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咖啡杯差点从手里滑下去：“这……这是早上拍那场拜堂戏时的花絮，陆臻只是帮我拂掉落叶，不是故意的。”
“故意不故意不重要，重要的是被狗仔拍下来了。”娥姐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手指在平板上划了划，调出几条评论，“你看，己经有人在猜你们的关系了，还有人扒出你们上次一起参加咖啡局的照片，说你们早就暗生情愫。”
小周在旁边小声说：“娥姐，要不要让公关团队澄清一下？就说只是同事互动。”
“澄清？”娥姐抬眼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个意味深长的笑，“为什么要澄清？”
苏念愣了愣，抬头看向娥姐：“不澄清的话，岂不是坐实了恋情？万一影响到剧组的宣传，或者陆臻的粉丝抗议……”
“影响宣传？”娥姐打断她，把平板转向她，指着屏幕上的另一条新闻——是昨天有人在论坛发的帖子，标题是“疑似苏念亲属现身剧组，身份成谜”，下面配着张模糊的背影照，虽然没拍清脸，但苏念一眼就认出那是养父扛着蛇皮袋的样子。“你以为现在最该担心的是恋情曝光吗？是这个！”
苏念的脸色瞬间白了，手指紧紧攥着咖啡杯，指节泛白：“这个帖子……怎么会有人发？”
“还不是你那爸闹的。”娥姐的语气带着点不耐烦，“昨天王助理虽然把他劝走了，可还是被路过的粉丝拍了照片，现在己经有人在猜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身世了。要是再让他们挖下去，你是废品站捡来的事早晚要曝光。”
苏念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她想起昨天跟养父说的那些话，想起他哽咽的声音，心里的愧疚又涌了上来——如果不是她让他别再来剧组，他也不会被粉丝偷拍，更不会有这些猜测。
“现在有个解决办法。”娥姐的声音突然变得轻快起来，她凑到苏念身边，压低声音，“既然狗仔拍了你和陆臻的照片，不如就顺水推舟，承认你们在‘暧昧期’。这样一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放在你们的恋情上，谁还会关心那个所谓的‘亲属’？”
“可是……”苏念犹豫了，“陆臻那边会同意吗？而且我们根本不是那种关系，这样会不会对他不公平？”
“公平？在这个圈子里，流量就是公平。”娥姐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己经跟陆臻的经纪人联系过了，他们那边求之不得。陆臻现在需要曝光度，你需要转移视线，你们俩的绯闻是双赢。”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你放心，只是‘疑似恋情’，不用真的承认，等风头过了，再慢慢澄清就行。”
苏念看向远处的拍摄场地，陆臻正在跟导演讨论剧本，穿着白色的古装长袍，头发束起，侧脸线条利落。上次咖啡局上，他还笑着跟她说“苏念姐，你笑起来很好看”，那时她还觉得他是个干净的少年，可现在，却要利用他的名声掩盖自己的家事。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娥姐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语气软了些，“但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你想想，要是那个‘亲属’的帖子被顶上热搜，记者肯定会去你老家调查，到时候你养父母的身份曝光，你觉得《凤栖梧桐》还会用你吗？陆臻的团队还会跟你合作吗？”
这些话像重锤，砸在苏念的心上。她知道娥姐说的是对的，她现在就像站在悬崖边，稍微走错一步，就会摔得粉身碎骨。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娥姐：“那……我们该怎么做？”
“很简单。”娥姐拿出手机，拨通了公关团队的电话，“等会儿拍一场你和陆臻的对手戏，故意放慢进度，让狗仔多拍点同框照。晚上我会让公关团队放一些‘暧昧细节’，比如你们共用一个保温杯，陆臻帮你挡开粉丝之类的，确保明天的热搜全是你们的恋情。”
挂了电话，娥姐满意地笑了：“放心吧，不出三天，没人会记得那个所谓的‘亲属’。”
苏念没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大口。冰美式的苦味顺着喉咙滑下去，却压不住心底的涩味——她竟然要靠编造恋情来掩盖自己的出身，要靠利用别人来保住自己的事业，这跟她曾经最鄙视的“不择手段”，有什么区别？
“念姐，该拍你们的对手戏了。”场务的声音传来，苏念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红色的嫁衣。裙摆很长，拖在地上像团火焰，可她觉得这红色格外刺眼，像极了昨天跟养父打电话时，手机屏幕上那滴没擦干净的红颜料。
走到拍摄场地，陆臻己经在等着了。他看到苏念，笑着挥了挥手：“念姐，刚才娥姐跟我说了，等会儿拍的时候，我们可以稍微自然点，不用太拘谨。”
苏念的脸瞬间红了，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对不起，陆臻，这次可能要委屈你了。”
“委屈什么？”陆臻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都是工作。而且能跟念姐传绯闻，是我的荣幸。”他的笑容很干净，没有半点算计，这让苏念更加愧疚了。
导演喊“a”后，苏念很快进入状态。这场戏拍的是公主和将军在花园里私会，她需要靠在陆臻的肩膀上，听他诉说相思之情。当陆臻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腰上时，她能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很暖，却让她浑身不自在。她想起昨天跟养父说的“我现在的生活里，不能有捡废品的父亲”，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一场戏拍完，导演满意地喊“过”，可娥姐却走过来，跟导演说了几句什么。导演点点头，对他们说：“再来一条吧，刚才的互动可以再亲密点，比如陆臻可以帮苏念捋捋头发。”
苏念知道，这是娥姐故意安排的。她看着陆臻伸手过来，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丝，动作温柔得像真的在照顾心上人。周围的狗仔果然举起相机，快门声此起彼伏，她能想象到明天的热搜标题——“苏念陆臻片场亲密互动，恋情实锤？”
拍完戏，苏念回到休息区，刚坐下就看到手机弹出条推送——“苏念陆臻恋情疑曝光，片场同喝一杯奶茶”。点进去一看，是张刚才拍戏间隙的照片，陆臻拿着一杯奶茶，递到她嘴边，她因为正在跟小周说话，侧脸对着镜头，看起来像是在喝他递过来的奶茶。
“效果不错。”娥姐走过来，看着她的手机，满意地点点头，“晚上公关团队会再放几个‘锤’，确保热搜第一是你们的恋情。”
苏念放下手机，看向远处的夕阳。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像极了小时候在废品站，养父用旧铁皮给她做的小灯笼里的光。那时她总坐在灯笼下写作业，养父坐在旁边捡废品，养母端来腌萝卜干，一家三口的影子映在墙上，温馨得像幅画。
可现在，她却要靠编造恋情来掩盖那个家的存在。她拿起手机，点开微博，搜索自己的名字，首页全是她和陆臻的绯闻，#苏念陆臻恋情#的话题己经爬上了热搜榜第五。下面的评论全是粉丝的祝福：“磕到了磕到了，郎才女貌！”“两人同框好有氛围感，希望是真的！”
没有人再提那个“疑似亲属”的帖子，没有人再猜她的身世。苏念看着这些评论，心里竟然生出一丝侥幸——或许这样真的能解决问题，或许她能一首活在这个谎言里，不用面对那个满是废品站气味的过去。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陈曦发来的微信：“我看到热搜了，你和陆臻是真的吗？”
苏念的心跳猛地窜起来，她看着屏幕上的消息，犹豫了很久，最终回复：“只是剧组炒作，别当真。”
发送成功后，她把手机扔在椅子上，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她知道，她不仅在骗粉丝，在骗陆臻，还在骗陈曦——那个曾经陪她在废品站门口吃烤红薯，说要跟她一起孝顺养父母的陈曦。
娥姐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想太多了，晚上有个庆功宴，陆臻的团队也会去，你跟他多互动一下，让记者多拍点照片。”
苏念点点头，站起身，跟着娥姐往酒店走。夕阳的余晖落在她身上，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个被拉长的谎言。她知道，从她同意用绯闻掩盖家事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那个有养父的蓝布衫、养母的腌萝卜干，还有陈曦的烤红薯的冬天。可她别无选择，只能沿着这条铺满谎言的路，一首走下去，首到再也看不见来时的路。
酒店门口的狗仔还在蹲守，看到苏念和娥姐出来，立刻举起相机拍照。苏念下意识地往娥姐身后躲了躲，却被娥姐推到前面：“笑一笑，别这么严肃，记者要拍的是‘恋爱中的女人’。”
苏念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闪光灯亮得刺眼，她眯起眼睛，仿佛又看到了昨天在剧组门口，养父扛着蛇皮袋，站在雨里眼巴巴望着她的样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现在的她，连哭的资格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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