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裹着碎雪粒，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割。苏念老家的废品小院里，养父刚把最后一摞纸箱码上三轮车，粗糙的手冻得通红，指关节处裂着几道深口子，沾着点没擦干净的灰。养母站在院门口，手里攥着件旧棉袄，见他忙完，赶紧上前比划着“穿上，别冻着”，嘴里发出轻细的“啊啊”声。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汽车引擎声，一辆黑色轿车碾着积雪停在门口，车身锃亮，和院里堆着的废品、矮墙上的破瓦片格格不入。养父愣了愣，搓着手上的灰迎上去，还没开口，车门就打开了，下来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没什么表情。
“是苏念的养父吧？”男人从公文包里掏出张名片递过去，“我是星芒传媒的工作人员，姓周。”
养父没接名片，粗糙的手在棉袄上蹭了蹭，眼里满是疑惑：“星芒传媒？是……是念念的公司？她是不是出事了？”他说着就往车里望，想看看有没有苏念的影子，养母也拉着他的衣角，踮着脚朝车里瞅，眼里满是期盼。
周经理收回名片，双手插在西装口袋里，目光扫过院里的废品堆，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苏念没事，就是工作太忙，没时间回老家，让我来跟你们说几句话。”他顿了顿，特意加重了语气，“主要是想跟你们说清楚，以后别再联系苏念了，也别再打听她的地址、她的工作。”
“不联系？”养父的眉头猛地皱起来，声音也提高了些，“为啥不能联系？念念是我闺女，我问问她过得好不好还不行？”
“就是因为她是公众人物，是明星，才更要注意。”周经理的语气冷了下来，“你们也知道，现在网上的人有多能编，要是让他们知道苏念的养父母是捡废品的，还知道她是你们捡来的——”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养父瞬间发白的脸，继续道，“到时候铺天盖地的负面新闻，苏念的事业就全毁了。她现在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成绩，你们总不想拖她后腿吧？”
“拖后腿”三个字像重锤砸在养父心上，他往后退了一步，靠在堆满塑料瓶的麻袋上，麻袋晃了晃，掉下来两个瓶子，在雪地上滚出老远。养母赶紧扶住他，脸上满是慌张，拉着周经理的袖子比划着，嘴里“啊啊”地叫着，像是在解释什么。
“你老伴想说什么我知道。”周经理拨开养母的手，语气没那么硬了，却依旧带着距离感，“我们不是不让你们认苏念，只是现在不是时候。等她再红一点，站稳脚跟了，自然会回来孝顺你们。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安安稳稳在老家过日子，别联系她，也别跟村里人提你们和苏念的关系——尤其是‘捡来的’这件事，一个字都不能说。”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到养父手里：“这里面是五千块钱，是公司给你们的生活费，以后每个月都会打钱到你们卡上。钱够花，就别再捡废品了，让人看见，难免会多想。”
养父捏着信封，厚厚的一沓钱硌得手心发疼。这钱是苏念的“安稳费”，可他宁愿不要这钱，也想能跟闺女通个电话，问问她吃没吃饱，穿没穿暖。他抬头看向周经理，嘴唇动了动，想说“我们不要钱，我们只要念念”，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怕真的像周经理说的那样，毁了苏念的事业。
“行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周经理看了眼手表，“我还有事，先走了。记住我的话，别联系苏念，别跟外人提她，这是为了她好。”
轿车驶离后，院门口只剩下养父养母和一地积雪。养父捏着信封，蹲在雪地里，头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发抖。养母蹲在他旁边，伸手拍着他的背，眼泪掉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屋里的桌上，还放着养父昨天刚收拾好的腊肉，用报纸包着，上面写着“念念爱吃”西个字。墙角的日历上，养母用红笔圈着1月2日——那是苏念真正的生日，她原本想着，等寄腊肉的时候，再给苏念写张贺卡，祝她生日快乐。可现在，腊肉寄不出去了，贺卡也没地方送了。
与此同时，星芒传媒的练习室里，苏念穿着练舞服，正跟着舞蹈老师排练生日会的舞蹈。镜子里的她动作标准，眼神却有些涣散，脑子里全是早上娥姐跟她说的话。
“你养父又去镇上找张叔了，还问能不能给你寄腊肉。”娥姐坐在练习室的休息椅上，手里翻着生日会的流程表，语气带着点不满，“我都说了让你跟他们说清楚，怎么就是不听？”
壹思田心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苏念的动作顿了一下，差点踩错节拍。舞蹈老师停下音乐，疑惑地看着她：“苏念，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
“没事，老师，我们继续。”苏念勉强笑了笑，重新摆好姿势，可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揪着。
等舞蹈老师转身去调音乐，娥姐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我己经让人去你老家了，跟你养父母把话说透了——别联系你，别跟村里人提你，不然你的明星身份、你的事业，全得毁。”
“你让人去我家了？”苏念的声音里满是惊讶，“娥姐，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万一他们吓到我养父母怎么办？”
“吓到总比毁了你的事业强。”娥姐的语气不容反驳，“苏念，你现在不是普通人，你的一言一行都关系到人设。你养父那个性子，不把话说死，他还会一首找你。我让人带了钱过去，也跟他们说了，以后每个月都会打钱，他们只要安安稳稳过日子就行，不用惦记你。”
苏念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他们不是图钱”，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知道娥姐说的是“现实”，可这份“现实”，却把她和养父母之间仅存的联系，也切断了。
“对了，还有件事。”娥姐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递到苏念手里，“这是张叔刚才发来的，你养父昨天在镇上的报亭买了份娱乐报，报上有你的采访。”
苏念看着照片，照片里的养父站在报亭前，手里拿着份报纸，报纸上印着她的采访照片——她穿着精致的套装，笑着说“海外练习生时期很辛苦”。养父的脸上带着骄傲，却又藏着些小心翼翼，像是怕被别人看见。
“你看，他知道你是明星，心里肯定是骄傲的。”娥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骄傲归骄傲，不能让他把这份骄傲说出去。一旦让人知道他是你养父，知道你是捡来的，那些喜欢你的粉丝、合作的品牌方，都会对你失望。到时候，你就再也不是那个光鲜亮丽的苏念了。”
苏念捏着照片，指尖把照片边缘捏得发皱。她想起小时候，养父把她的奖状贴在废品站的墙上，逢人就说“这是我闺女得的奖”；想起她刚出道时，养父在电视上看到她，激动得半夜起来给她打电话，说“念念，你上电视了，真厉害”。可现在，她却要让他把这份骄傲藏起来，藏在没人看见的地方。
“我知道了。”苏念把照片塞进练舞服的口袋里，指尖碰到照片上养父的脸，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我不会再让他们联系我了，也不会跟他们提任何关于我工作的事。”
娥姐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记住，你现在的目标是生日会，是接下来的代言和新剧。等你真正红了，有了话语权，再回头照顾他们也不迟。”
舞蹈老师调好了音乐，冲她们招手：“可以开始了。”
苏念深吸一口气，重新走到镜子前。音乐响起，她跟着节奏舞动起来，动作标准，眼神却空洞。镜子里的她穿着练舞服，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可她却感觉不到累——心里的累，比身体的累更难熬。
她想起养父蹲在雪地里的样子，想起养母掉在雪地上的眼泪，想起那个堆满废品的小院，想起桌上包好的腊肉。那些画面像电影一样在她脑子里闪过，让她心口疼得发慌。可她不能停，不能回头，只能跟着音乐的节奏，一步步往前走，走向那个用谎言堆砌的“明星”身份。
练习结束后，苏念回到休息室，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照片。照片上的养父笑得很骄傲，可她知道，这份骄傲背后，是多少隐忍和无奈。她拿出手机，点开和养父的短信界面，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发送任何信息。
她知道，从娥姐派人去老家警告养父母的那一刻起，她就彻底把他们推远了。她像一个被人设绑架的木偶，只能按照别人写好的剧本走下去，哪怕心里早己千疮百孔。
窗外的雪还在下，飘落在玻璃上，像一层薄薄的霜。苏念看着窗外的雪景，突然想起小时候，她和养父在雪地里堆雪人，养母站在旁边，用手语比划着“雪人像念念”，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那些温暖的回忆，现在却成了她最不敢触碰的过往。
她把照片放进钱包里，紧紧攥着钱包，像是在抓住最后一点和养父母有关的痕迹。她知道，她现在能做的，只有继续扮演“明星苏念”，继续活在谎言里，哪怕这份谎言，让她离真实的自己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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