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县人民医院的晚风裹着槐花香,从病房窗户钻进来时,正落在苏念摊开的手心里。她刚把最后一条澄清微博置顶,指尖还残留着屏幕的余温——评论区己经从最初的谩骂变成了道歉,有人扒出娥佩兰(娥姐)早年压榨艺人的黑料,还有粉丝晒出之前偶遇苏念陪养父母逛菜市场的照片,#苏念 孝顺#的词条正往热搜榜顶冲。
“总算清净了。”陈曦把一杯温牛奶递过来,眼底带着心疼,“你从早上到现在就没合过眼,趁阿姨睡着,眯一会儿?”
苏念接过牛奶,却没喝,目光落在病床边的折叠椅上——苏建国正蜷在上面打盹,手里还攥着个磨得发亮的铁皮盒子,那是他从青山村老宅带来的,说是里面装着苏念小时候的“宝贝”。林秀琴靠在床头,呼吸均匀,手腕上的监护仪曲线平稳得像窗外的月光。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想把毯子盖在苏建国身上,刚碰到铁皮盒子,男人就醒了,眼里还带着惺忪的睡意,却立刻把盒子往怀里拢了拢:“醒着呐?没吵着你妈吧?”
“没有,爸。”苏念挨着他坐下,指尖碰到盒子冰凉的边缘,“这里面装的啥?你从家里带来就一首攥着,我小时候问你,你总说等我长大再给我看。”
苏建国愣了愣,低头着盒子上的锈迹,粗糙的指尖划过盒盖的凹痕——那是苏念小时候学走路时,不小心摔在盒子上撞出来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盒子打开:“都是老物件了,你打小就知道自己是2002年1月1号生的,这张纸条就是凭证。”
盒子里铺着块洗得发白的襁褓布,边角磨出了毛边,中央压着张泛黄的纸条。苏念伸手拿起纸条,纸页发脆,像一碰就会碎,上面用蓝黑墨水写着“2002.1.1”,字迹娟秀,末尾却洇出个小小的墨点,像是写的时候手在抖。她指尖抚过那些熟悉的数字,忽然想起苏建国当年捡她时的场景——这是她听了十八年的故事,却从没细问过细节。
“爸,你当年捡我的时候,除了这布和纸条,还有别的吗?”苏念抬头问,目光落在苏建国满是皱纹的脸上。
男人皱着眉回忆,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盒子边缘:“就这两样。那天我去县城给囡囡买小衣裳,走到医院后门的垃圾堆,听见有娃娃哭。扒开里面的旧药盒,就看见你裹着这块布,纸条压在布角下。旁边还站着个女人,穿件碎花袄,袄子上绣着朵小兰花,见我过来,抹着眼泪就跑了,我喊都没喊住。”
“碎花袄?绣着兰花?”陈曦凑过来,眼里满是惊讶,“会不会和刘翠兰有关?她助理发来的照片里,那件袄子上就有兰花绣样。”
苏念的心跳猛地加快,手里的纸条差点掉在地上。她刚要说话,林秀琴忽然动了动,伸手拉过她的手。女人没睁眼,只是在她掌心一笔一划地写:“别慌,爸在。”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像小时候她受了委屈,林秀琴总会第一时间握住她的手,用沉默给她底气。
“刘翠兰是谁?”苏建国插了话,脸上满是疑惑,“听着像是个城里人的名字,跟当年那女人有关系?”
“现在还不确定。”苏念摇摇头,把纸条放回盒子里,“她助理说,知道这纸条的来历,还发了张碎花袄的照片,和你说的绣兰花的样子对得上。”
苏建国愣了愣,忽然拍了下大腿:“对!就是兰花!我当年还琢磨,穷人家哪舍得在袄子上绣花,那女人看着不像缺吃少穿的,咋就把娃扔了呢?”他说着,目光落在苏念脸上,语气里满是疼惜,“幸好你命大,遇上了我,不然那冬天,指不定冻成啥样。”
“爸,你别说了。”苏念的眼眶红了,伸手抱住苏建国的胳膊,“遇上你和妈,才是我的福气。”
就在这时,苏念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刘翠兰助理发来的消息:“苏小姐,刘女士说可以来医院见您,她带了当年的袄子,还有些东西想给您看,保证不会打扰到您母亲。”
苏念看着消息,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她想知道真相,想弄明白那个绣兰花的女人是不是刘翠兰,想知道她为什么要写纸条、为什么要遗弃自己。可看着病床上刚安稳下来的林秀琴,看着身边满脸担忧的苏建国,她又犹豫了——她怕真相太残酷,更怕牵连养父母再受惊吓。
“要不……见一面?”苏建国忽然开口,拍了拍她的手,“你想知道,爸也想知道。当年那女人跑太快,我总琢磨着,她是不是有啥难言之隐。要是能问清楚,你心里也踏实。”
林秀琴也睁开眼,在苏念掌心写:“我陪你。”她撑着身子想坐起来,苏念赶紧按住她:“妈,你好好躺着,我和陈曦去见她就行,就在楼下的会客室,不会走远。”
女人还是摇了摇头,坚持要起来。苏建国叹着气帮她掖好被子:“让她去吧,她这性子,不看着你,心里也不安稳。”
几分钟后,苏念扶着林秀琴,陈曦拎着铁皮盒子,几人慢慢往楼下走。林秀琴走得慢,每走两步就喘口气,却执意不让苏念抱,只是紧紧攥着她的手。苏建国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件厚外套,嘴里念叨着:“楼下风大,等会儿给你妈披上。”
医院会客室里,刘翠兰己经在等了。她没穿之前照片里的名贵礼服,只是穿了件米白色的针织衫,头发挽成简单的发髻,脸上没化妆,眼角的细纹清晰可见。见苏念几人进来,她立刻站起来,脚步有些踉跄,像是想上前又不敢。
“苏小姐,这位是……”刘翠兰的目光落在林秀琴身上,语气里满是复杂。
“这是我妈,林秀琴。这是我爸,苏建国。”苏念扶着林秀琴坐下,自己也坐在旁边,陈曦则站在她身后,像道屏障,“您说知道纸条的来历,还有当年的碎花袄,能说说吗?”
刘翠兰点点头,从身边的包里拿出件叠得整齐的碎花袄——正是照片里的那件,蓝色碎花布,袖口处绣着朵淡紫色的兰花,只是颜色己经褪得很淡,布料也磨得发亮。她把袄子放在桌上,声音带着哽咽:“这就是当年我穿的袄子,纸条……是我写的。”
“真是你?”苏建国猛地站起来,眼里满是震惊,“当年你为啥要把娃扔了?你知不知道这二十几年,念念受没受委屈?”
“我没扔她!我不是故意的!”刘翠兰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双手捂着脸,肩膀剧烈地颤抖,“当年我也是没办法,我……”
“你有啥没办法?”苏建国还想追问,却被林秀琴拉住了。女人摇了摇头,示意他别激动,又转向刘翠兰,眼里满是探究,伸手在桌上轻轻敲了敲——她想让刘翠兰慢慢说。
刘翠兰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抬头看着苏念,眼里满是愧疚:“念念,对不起。当年我在医院生了女儿,隔壁住着个泡菜国女人,叫朴素妍。她丈夫是做生意的,家境很好,我就……我就鬼迷心窍,把我的女儿和她的女儿换了。”
苏念的脑子“嗡”的一声,手里的水杯差点翻倒。她看着刘翠兰,又想起朴素妍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瞬间明白了——朴素妍是她的亲生母亲,而刘翠兰的女儿,就是现在被朴素妍当成亲生女儿抚养的金蒽熙。
“你把我和你女儿换了?”苏念的声音带着颤抖,“那你为什么不把我带走,反而把我留在垃圾堆里?”
“我本来想带你走的。”刘翠兰的声音更哽咽了,“可我换完孩子就后悔了,我想去把你换回来,却发现朴素妍己经出院了。我找不到你,只能在医院后门等,后来看见苏大哥过来,我怕被人发现换孩子的事,只能跑了。我把纸条塞在你襁褓里,是想以后能凭着日子找你,可我……我后来被家里人逼着去了杭州,再也没机会回来。”
苏念看着刘翠兰哭红的眼睛,心里五味杂陈。她恨刘翠兰的自私,恨她因为一己之私改变了两个孩子的命运;可看着她满脸的愧疚,听着她断断续续的解释,又觉得她或许也有自己的难处。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来找我?”苏念问,声音平静了些。
“我一首没忘你。”刘翠兰从包里拿出个相册,翻开里面全是金蒽熙的照片,“我看着她被朴素妍养大,过得很好,可我总想起你,不知道你有没有吃饱穿暖,有没有人疼。后来我在电视上看见你,认出你和朴素妍长得一样,就知道你是当年被我换走的孩子。我想帮你,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偷偷安排医生,给你妈治病。”
苏念没说话,目光落在桌上的碎花袄上。那件绣着兰花的袄子,承载着她二十几年的身世之谜,也承载着两个家庭的错位人生。她忽然想起朴素妍发来的消息,想起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念念,不管她咋说,你都是我们的娃。”苏建国握住她的手,语气坚定,“她要是早来找你,咱还能说道说道,现在说这些,也换不回你这二十几年。”
林秀琴也拉着她的手,在她掌心写:“回家。”
苏念看着养父母坚定的眼神,心里忽然踏实了。她知道,不管身世如何变化,这两个把她从寒风里捡回来、用十八年光阴把她养大的人,永远是她的家人。
她站起身,看着刘翠兰:“谢谢您告诉我真相。但我现在只想好好照顾我妈,至于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吧。”说完,她扶着林秀琴,转身往外走。
刘翠兰看着她的背影,眼泪掉得更凶了:“苏小姐,我知道对不起你,你要是有需要,随时找我,我会尽力补偿你的!”
苏念没回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走到会客室门口时,她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对了,朴素妍……她知道真相吗?”
“不知道。”刘翠兰的声音带着苦涩,“她一首以为金蒽熙是她的亲生女儿,我没敢告诉她。”
苏念点点头,扶着林秀琴继续往前走。走廊里的灯光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连接着过去与未来的路。她知道,接下来的路不会好走,她要面对亲生母亲的愧疚,要处理两个家庭的关系,还要接受自己被调换的命运。但只要有养父母在,有陈曦在,她就有勇气面对一切。
回到病房时,林秀琴己经有些累了,靠在苏念怀里睡着了。苏建国把铁皮盒子放在床头柜上,看着里面的襁褓布和纸条,叹了口气:“没想到是这么回事,那朴素妍……要不要告诉她?”
苏念看着怀里熟睡的林秀琴,轻声说:“等妈好了再说吧。现在,我只想让她好好休息,其他的事,都不急。”
她知道,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但现在,她只想守着养父母,守着这个用爱撑起的家。至于那些错位的命运,那些迟到的真相,她会慢慢面对,用自己的方式,去弥补,去接纳,去拥抱属于自己的完整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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