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磊的葬礼定在三天后，海滨公墓的小礼堂里挤满了人。黑白遗照上的少年咧嘴笑着，相机挂在脖子上，露出半截磨损的镜头——那是他攒了三个月零花钱买的单反，如今和他一起躺在冰冷的骨灰盒里。林墨站在人群最后排，指尖捏着那张烧焦的船票，边缘的炭粒蹭在掌心，留下一道黑色的印子，像块洗不掉的疤。
苏晓挨着他，肩膀微微发抖，手里的白花被捏得变了形。“警察说……火灾是相机电池漏液引起的，酒精棉片又是易燃物，属于意外。”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哭腔，“可我总觉得不对劲，赵磊那么爱惜相机，怎么会让电池漏液？”
林墨没说话，目光落在礼堂前方的周诚身上。老人抱着周念念，坐在第一排，背影佝偻得像棵被狂风压弯的枯树。自赵磊出事那天起，周诚就没说过几句话，只是抱着孙女坐在酒店房间的角落，眼神空洞地盯着地板，像在看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葬礼仪式结束后，亲友们陆续散去，林墨让苏晓先回酒店，自己则朝着周诚走过去。阳光透过礼堂的窗户，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周念念靠在爷爷怀里，睫毛颤了颤，似乎快要醒了。
“周叔。”林墨停下脚步，声音有些发涩，“关于赵磊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周诚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他盯着林墨看了几秒，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知道？我能知道什么……十年前那场火，我就该和我女儿一起死在船上的。”
“十年前的火？”林墨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周诚之前提过的往事，“您说的是十年前的轮渡火灾？和这次的爆炸有关吗？”
周诚没回答，只是低头摸了摸周念念的头发，小姑娘哼唧了一声，小手抓住爷爷的衣角。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去我家吧，有些事，该让你们知道了。”
周诚的家在老城区的巷子里，一栋两层高的砖瓦房，墙面上爬满了爬山虎，门口挂着一个褪色的船铃，风一吹，发出“叮铃”的轻响。推开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周诚抱着一个小女孩，站在轮渡的甲板上，背景里的船身印着“渤海明珠号”的字样，只是船舷上的油漆还很鲜亮。
“这是我女儿，周媛媛，念念的妈妈。”周诚指着照片，声音沙哑，“十年前，就是她带着我登上那艘船，说要去无人岛看日出……结果船烧起来了，我为了救她，把三个乘客推上了救生艇，自己却没拉住她的手。”
林墨看着照片上的小女孩，眉眼间和周念念有几分相似，心里一阵发酸。“您之前说，十年前的幸存者也陆续意外死亡，是真的吗？”
周诚点点头，从电视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铁盒，打开后，里面装着三张泛黄的报纸。最上面的一张标题写着“轮渡火灾幸存者家中意外身亡，疑为煤气泄漏所致”，下面的两张分别是“建筑工人高空坠落，系安全绳断裂”“厨师操作失误，被热油烫伤身亡”。
“这三个人，就是当年我推上救生艇的乘客。”周诚的手指划过报纸上的名字，“第一个死在煤气泄漏，第二个死在高空坠落，第三个死在热油烫伤——他们的死法，都和当年火灾的诱因有关。”
林墨猛地想起赵磊的死——相机电池漏液短路，引燃酒精棉片，对应着这次轮渡爆炸的“电路短路诱因”。难道说，死亡真的在按照某种规律追猎幸存者？
就在这时，周念念突然醒了，她揉了揉眼睛，看到林墨，突然伸出手，指着他的口袋，小声说道：“船铃……在他身上。”
林墨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除了那张烧焦的船票，什么都没有。“念念，你说什么？”
周诚的脸色却瞬间变得惨白，他抓住林墨的手腕，急切地问道：“赵磊的尸体被抬出来时，你有没有看到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林墨回忆着葬礼上的场景，突然想起警察掀开白布时，赵磊的手指缝里似乎夹着一个金属物件。“好像……有个铜制的东西，很小，像是个船铃。”
“是我的船铃！”周诚突然大喊一声，从门口摘下那个褪色的船铃，“这个船铃是一对的，另一个在媛媛手里，十年前火灾后就不见了！怎么会出现在赵磊身上？”
林墨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他忽然想起那条短信——“幸存者名单，就是死亡名单”。难道说，赵磊身上的船铃，就是下一个受害者的死亡信物？
“周叔，您的意思是，每个受害者死后，都会留下下一个人的物品？”林墨的声音有些发颤。
周诚点点头，瘫坐在沙发上，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十年前，第一个死者手里拿着第二个死者的安全帽，第二个死者手里拿着第三个死者的厨师帽，第三个死者手里拿着……我女儿的发夹。”他说着，从铁盒里拿出一个粉色的发夹，上面还沾着黑色的焦痕，“这就是当年在第三个死者手里发现的，我一首以为是巧合，首到现在才明白，这是死亡的预警。”
林墨看着那个发夹，又看了看周诚手里的船铃，忽然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他想起自己口袋里的烧焦船票，想起赵磊手里的铜制船铃，难道说，下一个受害者，就是周诚？
“周叔，您最近一定要小心，尽量不要出门，避免接触任何和‘船’有关的东西。”林墨急切地说道。
周诚却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没用的，十年前那三个人，我提醒过他们，可他们还是死了。死亡要找你，躲是躲不掉的。”他顿了顿，突然看向林墨，眼神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林墨，你知道为什么这次的死亡顺序和十年前一样吗？因为你打乱的，不是普通的死亡顺序，是我当年为了赎罪，特意调换的撤离顺序。”
“赎罪？”林墨愣住了。
“十年前，我是‘渤海明珠号’的大副，那场火灾是我操作失误引起的。”周诚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为了弥补过错，故意把那三个乘客先送上救生艇，自己留下救女儿，结果却害了他们。这次你提前撤离，打乱的就是我当年定下的‘救赎顺序’，所以死亡才会按照这个顺序追猎你们。”
林墨的脑子一片混乱，他看着周诚，又看了看周念念，忽然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出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苏晓的呼喊：“林墨！不好了！陈默出事了！”
林墨猛地站起来，和周诚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恐惧。他快步跑到门口，打开门——苏晓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外，脸色苍白，手里拿着一个破碎的手机。
“苏晓，怎么回事？陈默怎么了？”林墨急切地问道。
“陈默……他在酒店的房间里，被书架砸中了！”苏晓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刚才给他打电话，一首没人接，去他房间敲门也没反应，找服务员打开门，就看到他躺在地上，书架倒在旁边，头上全是血！”
林墨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回头看了一眼周诚，周诚的手里还拿着那个铜制船铃，铃铛上的铜绿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难道说，陈默就是下一个受害者？那赵磊手里的船铃，真的是死亡信物？
“快！去医院！”林墨拉起苏晓，朝着门外跑去，周诚抱着周念念，也急忙跟了上来。
路上，林墨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还是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张照片和一句话。照片上，是陈默躺在地上的样子，书架倒在他身边，地上散落着几本书，其中一本的封面上，印着一个熟悉的船铃图案。
那句话是：“第二个，快了。”
林墨看着短信，手指紧紧攥着手机，指节泛白。他抬起头，看向车窗外——阳光正好，街道上行人匆匆，可他却觉得，有一双眼睛，正藏在人群中，死死地盯着他，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
他知道，死亡的游戏，还在继续。而下一个，可能就是陈默，也可能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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