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的氛围下，室内的气温几乎降至了冰点以下。
陆嫣然的办公室里，陆厌低着头，绷紧了身子。
他递上去的汇报书在陆嫣然的手中翻动，纸张摩擦发出的声响是这个房间唯一的声音。
陆厌抬眸，小心地偷瞄打量她的脸色。
在陆嫣然的眼刀飞过来之时，他又飞速地移开目光。
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每一声都像是在凌迟他的内心。
良久之后，陆嫣然才开口，“陆厌。”
他不寒而栗，忙不迭答道：“是，母亲。”
“这就是你这一个多月的成果？”
陆嫣然的语气轻缓，却带着令人难以抵抗的威压。
压得陆厌喘不过气。
他不敢应答，也不知道怎么应答。
“阿厌啊，”陆嫣然忽地放柔了语气，她揉了揉眉心，顿感疲惫，“你在公司也学了不长一段时间，我真没想到你一点进步都没有。”
她的话中没有斥责，但满满地都是失望。
陆厌攥紧了手心，他深吸一口气咬紧了牙，将头低的更低。
“阿厌，你自己过来看看，以你的身份能力怎么敢把这样一份答卷交给我的？”
陆厌：“……”
他闭了闭眼，“抱歉，母亲，是我的疏忽。”
“你这些天究竟在忙些什么？我培养你培养了这么多年，就盼望着能够后继有人撑起偌大的陆家，可是你看看，你给我的是什么，这就是你的态度吗！？”
陆嫣然说着情绪激动了起来，她倏地站了起来，将那本汇报书扔了过来。
不偏不倚，恰好砸中他的脸。
陆厌没有躲，眼镜被打落在地，鼻子里猛地一酸，他却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考虑身体上的疼痛。
比疼痛更可怕的，是来自于陆嫣然的怒火。
他死死地攥紧了手心，骨节发白，指甲几乎抠进了肉里。
“陆厌！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这些年我往你身上砸了多少资源，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说话！”
陆厌咽下一口口水，声音嘶哑，“是我的错，母亲……”
陆嫣然看他这个样子被气到笑出了声。
跟他那个窝囊的父亲一模一样，除了这句话他们还会说什么，她要的是道歉吗？！
“京家的那个小丫头年纪比你还小些，都能将京家上下的业务打理的井井有条，甚至她的身边都没有个长辈帮着，陆厌，你难道没有感受到差距吗？”
不论先前陆嫣然如何地贬低责骂，他都能接受，唯独说到这句话时，陆厌的心一下被揪住了。
心脏难受的像是被人用手握着，奋力挤压着里面的血水，让陆厌痛苦地想要狂躁地发作来驱赶这种不适。
眼前浮现少女天真烂漫但又残忍无情的笑脸。
这一刻，她仿佛与母亲站在了同一战线嘲笑着他的无能。
他越是想要做好，越是适得其反。
陆嫣然对他的意见越来越大。
“陆厌！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到了吗！”
陆嫣然皱着眉头走过来，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陆厌猛然回过神，无措地看着她。
然而他迎来的只有母亲厌恶的眼神。
“真是不思进取！再让我失望的话，我看你还是尽早离开陆家的公司吧。”
说完这句话，陆嫣然冷淡地离开房间。
偌大的室内，只剩下陆厌和她丢下的那句话的冷冰冰的回音。
温热的液体流到了上唇，痒痒的，陆厌下意识地抬手去摸，摸到了满手的血。
“啧。”
身后传来一声咂舌声。
陆厌回过头，瞧见一个少年倚在门框上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哥，你的火气还挺大的啊，都流鼻血了。”
陆厌没有理会他的冷嘲热讽，这个少年就是他那同母异父的弟弟，纨绔又幼稚，最爱看他的笑话。
“哥你需不需要我把家庭医生喊过来给你看看啊？”
“不需要。”
陆厌的声音冰凉带着抗拒。
他弯下腰，将掉落在地的眼镜和汇报书捡了起来。
满手的鲜血没有来得及清理，无可避免地蹭在了镜片上。
他透过红色的镜片看清了少年清晰的脸。
陆乐祺长得确实很像陆嫣然，难道父母注定会偏爱那个与他们相像的孩子么？
“哥，你别这么不知好歹吗，我也只是好心。”
呵，好心？
陆厌冷笑了一声。
手上的血没地方清理，他便拿现成的纸张擦拭着血污，原本干净的策划书封面被蹭的血迹斑斑。
他慢条斯理，动作优雅，没放过纤长手指上的每一处。
他边擦着边向陆乐祺走近，末了，他抬眼，不带任何情绪地注视着他。
陆乐祺挑衅地挑了挑眉，一副他又能拿他怎么办的嚣张模样。
“哥，我听我妈说，你要是再干不好的话，可能就会被从公司赶出去哦。”
少年笑着，但在温吞地火上浇油，生怕陆厌现在的气消了。
陆厌要是彻底失去陆嫣然的青睐的话，那最大的得利者不言而喻。
陆厌盯着他，良久之后，忽而笑了。
“一个私生子，你也配？”
“配不配可不是大哥说得算的。”
陆乐祺看了一眼他手上的汇报书，扁了扁嘴，嫌弃地点评道：“不怪母亲生气，大哥的业务能力确实还有上升的余地啊。”
陆厌皱了皱眉，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陆乐祺知道他的目的达到了。
少年笑得开心，边后退边朝他挥手，“回头见大哥，我出去玩喽。”
话音落下，少年飞快地跑开，就像猜到了陆厌一定会抓着问他什么似得。
陆厌垂在身侧的手蜷了又松，松了又紧。
他看着手上沾染血迹的策划书，又看了眼少年最终消失的方向，眉头越皱越紧。
他什么意思？
他看过他做的这些文书资料？
他才18岁，母亲这么早就让他接触这些了吗？
一股浊气堵在胸口闷得他呼吸不上来。
陆厌握着拳头奋力地捶向墙壁，砰一声声响之后，指骨传来的剧烈疼痛感染了他的整条胳膊。
然而，再剧烈的疼痛都无法驱散他心中的怒火和无力。
他深吸一口气，方还要发作。
仆人向他走过来，微躬着身子，“大少爷，门外有人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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