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鸣声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一种近乎真空的寂静，只有项圈那持续的低频嗡鸣顽固地占据着她的听觉，像一只寄生在颈动脉上的金属蜂。
李爱琳的视线艰难地重新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自己因剧烈颤抖而无法控制的指尖，然后是身下那片刺眼的粉红色皮革，上面甚至留下了她刚才挣扎时指甲划出的浅浅白痕。
耻辱和愤怒像岩浆一样在血管里奔涌，却被项圈带来的虚弱和神经末梢的残余刺痛死死压住，只能化为一声压抑在喉咙深处的、破碎的喘息。
那个戴面罩的男人己经退回了阴影里，抱着手臂，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他的沉默比之前的嘲弄更令人窒息。
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慢悠悠的，带着点奇特的、与这地狱场景格格不入的懒散腔调。
“啧，‘驯犬者的吻’。看来这次上头是下了血本，连看门狗都舍得配这么好的项圈了。”
声音来自另一个方向。李爱琳猛地扭过头——这个动作牵扯到颈部的伤处和项圈，让她又是一阵眩晕——看到房间另一侧的阴影里，不知何时倚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男人，穿着同样不起眼的灰色工装，但没有戴面罩。脸庞瘦削，线条硬朗，下颌冒着青黑的胡茬，看上去有些落魄。但他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像是淬了火的琉璃，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一丝几不可查的同情，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玩味的、让人极其不舒服的探究。
他手里也拿着一个类似的透明证据袋，里面是那种虹彩闪烁的“极乐尘埃”。他漫不经心地抛接着那小袋子，仿佛那不是什么致命的违禁品，而是一袋普通的糖果。
“你是谁？”李爱琳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浓的戒备和敌意。又一个？同伙？来看笑话的？
“我？”灰衣男人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但眼底没有丝毫笑意，“一个路过的热心市民，看不下去美女受委屈，过来主持一下公道。”他的目光在她几乎半裸的身体和身下的情趣椅上扫过，补充道，“虽然这场面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阴影里的面罩男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冷哼。
灰衣男人像是没听见，继续抛接着证据袋，踱步走了过来。他的步伐很稳，甚至有点吊儿郎当，但每一步都悄无声息，像一只收敛了爪子的猫。他在离李爱琳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确保自己处于她和面罩男都能清楚看到的位置。
“正式认识一下，”他晃了晃手里的证据袋，“李爱琳医生，对吧？这些漂亮的小东西，是在你‘私人休息室’的暗格里找到的。人赃并获，证据链完整。再加上你现在这个……呃，非常具有说服力的状态。”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情趣椅和她的项圈，“‘非法持有并使用高危违禁品极乐尘埃，并在过程中因过量导致严重人身损害及公共安全风险’——这帽子扣得严实实，漂亮。”
他语速不快，甚至有点拖沓，但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一样敲在李爱琳的心上。他不是在陈述，而是在给她定罪，用一种近乎闲聊的、却更加恶毒的方式。
“我没有！”李爱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反驳，项圈因她的激动而微微收紧，带来一阵窒息的威胁感，让她后面的话被迫咽了回去，只剩下急促的呼吸。
“哦，我知道你没有。”灰衣男人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古怪，“这玩意儿纯度低得感人，更像是从哪个倒霉蛋的呕吐物里回收提炼的二手货。用来栽赃？太不专业了。”
他停下抛接的动作，捏着那袋“极乐尘埃”，对着灯光仔细看了看，然后嫌恶地撇撇嘴，随手将它扔在了地上，像是丢弃什么垃圾。
这个举动让李爱琳和阴影里的面罩男都愣住了。
面罩男猛地站首身体：“你干什么？！”
“干什么？”灰衣男人转过头，看向面罩男，眼神里的那点玩味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锐利，“用这种劣质货色陷害我们尊贵的首席治疗师，是在侮辱她的智商，还是在侮辱我的？”
他重新看向李爱琳，那双过分明亮的眼睛再次锁定她，里面的情绪更加难以捉摸。
“听着，医生，”他声音压低了些，却更清晰地传入她的耳朵，“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认下这桩‘艳绝社区’的丑闻，戴着这个漂亮的项圈，被扔进特殊管制监狱，成为某个‘优化项目’的永久实验品，首到烂在里面。”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颈间的项圈，又缓缓移回她的眼睛。
“第二，”他微微前倾身体，声音里带着一种蛊惑般的、却又危险至极的暧昧，“跟我合作。告诉我，关于苏珊死前到底跟你说了什么，或者……你从她那里，‘不小心’拿到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
8
李爱琳的心脏猛地一跳。苏珊·陈！果然是因为她！
眼前的男人，既揭露了栽赃的拙劣，又提出了一个看似是出路的选择。但他态度模糊，立场不明，他看似在帮她，提出的要求却同样充满陷阱。他像是黑暗中伸出的两根树枝，一根是荆棘，另一根……也可能是毒蛇。
项圈的嗡鸣持续不断，仿佛在替她计算着这致命选择的倒计时。
她看着眼前这个似敌似友、神秘莫测的男人，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合作的代价是什么？他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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