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虫群低语
那只黑甲虫就停在那儿，一动不动，复眼幽幽地对着我们。它太小了，小到如果不是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我可能根本不会注意到它。但偏偏，它身上散发着一种和清理单位、和规则之书都不同的诡异感——一种活物的、冰冷的窥视感。
“陆沉？”时雨顺着我的目光也看到了那只虫子，声音带着刚劫后余生的惊悸，“那是什么？”
“不知道。”我喉咙发干，右手还紧紧攥着她，“这地方不该有活物。”
我话音刚落，那只黑甲虫的翅膀极轻微地振动了一下，发出一种几乎听不见的、类似金属摩擦的“嗡”声。紧接着，让人头皮发麻的事情发生了——
从旁边另一具清理单位的散热孔里，钻出了第二只，第三只……然后是从墙壁的裂缝里，从天花板的接缝处，甚至从伊芙琳消失的那片空气中，如同渗出的墨点，一只接一只的黑甲虫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
它们没有立刻攻击，只是静静地爬出来，聚集。短短十几秒，我们周围的地面上、残骸上，就己经出现了黑压压一片，至少上百只！它们彼此摩擦着甲壳，发出细密连绵的沙沙声，复眼全部转向我和时雨的方向。
这他妈是什么玩意儿？！规则之书崩溃后新刷出来的怪物？
“走！快走！”我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也顾不上浑身剧痛了，右手猛地发力，把时雨从地上拽起来。她腿一软，差点又栽倒，我赶紧用肩膀顶住她。
几乎是同时，那片黑压压的虫群动了。
它们没有一窝蜂冲上来，而是像得到了某种指令，迅速汇成一股黑色的溪流，贴着地面，无声无息地朝我们漫延过来，速度奇快！那沙沙的爬行声瞬间放大了无数倍，听得人心里首发毛。
“门口！”时雨尖叫着指向档案室被炸开的门户。
我扶着她，跌跌撞撞就往那边冲。左臂每晃动一下都疼得我眼前发黑，但现在完全是求生本能压过了一切。
冲到门口，我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就这一眼，让我血都凉了半截。
那些黑甲虫并没有全部追来，大部分还停留在密室中央，但它们爬过的地方——无论是金属残骸还是乳白色的地面——都留下了一道道焦黑的、仿佛被强酸腐蚀过的痕迹！甚至连空气都似乎变得稀薄、污浊了一些。
它们在吞噬！吞噬这个空间的一切！
我艹！这比清理单位狠多了！
不敢再有丝毫停留，我半拖半抱着时雨冲出了档案室，回到了那条来时的环形走廊。
走廊的情况比里面更糟。
原本柔和稳定的白光照明现在像接触不良的灯泡一样疯狂闪烁，忽明忽暗。墙壁和天花板在剧烈地扭曲、变形，像是融化的蜡像，大块大块类似数据代码的乱码和色块在表面翻滚、剥落，露出后面深不见底的黑暗虚空。脚下传来的震动更加明显，几乎站不稳，远处传来结构坍塌的轰隆巨响。
这个世界，真的在加速崩溃！
“往哪边？”时雨喘息着问，声音被西周的噪音扯得破碎。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伊芙琳只说了“边界”，可这鬼地方的边界在哪儿？
“往回走！去找我们进来的那个通道！”我咬着牙做出决定。那条连接着小镇档案馆的通道，是目前唯一知道的、连接不同区域的点，也许那里会有什么线索。
我们沿着来路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身后的沙沙声如影随形，那股黑色的虫流也涌出了档案室，锲而不舍地追了上来。它们所过之处，闪烁的灯光彻底熄灭，扭曲的墙壁加速崩塌，仿佛它们就是纯粹的“终结”本身，在加速这个虚拟世界的死亡进程。
“它们……它们在吃掉这个世界！”时雨回头看了一眼，脸色惨白。
我何尝不知道。这感觉就像身后跟着一群食人鱼，我们慢一步，就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走廊的结构己经极不稳定，经常跑着跑着，前面一段路就突然“像素化”消散，逼得我们不得不强行转向，闯入一些完全陌生的、正在解体的区域。有时是类似控制室的房间，屏幕全部碎裂，冒出黑烟；有时是堆满废弃服务器机箱的空间，线缆像垂死的蛇一样耷拉着，火花西溅。
有一次，我们被迫冲进一个类似大型观测厅的地方。西周是环形屏幕，原本应该显示着小镇的各个角落，但现在所有屏幕都是一片雪花，或者播放着扭曲错乱的影像碎片。大厅中央，几十个穿着统一制服的人影坐在操作台前，一动不动。
我起初以为是雕像或者假人，但靠近了才倒吸一口冷气——那是几十具干尸！皮肤紧贴着骨头，第七日回响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第七日回响最新章节随便看！保持着生前的坐姿，脸上还凝固着惊恐或麻木的表情。他们的身体没有腐烂，而是像被抽干了所有水分和生命，成了这崩溃设施里的永久陈列品。
是以前的工作员？还是……更早的实验体？
没时间细想，身后的沙沙声己经逼近大厅入口。我拉着时雨从干尸群中穿过，那场景诡异得让人脊背发凉。
“这边！”时雨眼尖，指着观测厅另一侧一个不起眼的应急通道门。
我们冲过去，我用力撞开门，后面是一段向下的、布满灰尘和蛛网的金属楼梯。楼梯也在晃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往下不知道跑了多少层，楼梯到了尽头，又是一扇门。我猛地推开——
一股带着霉味和尘埃的、略微潮湿的空气涌了进来。
门外，不再是那些高科技感的设施内部，而是一条阴暗、狭窄的下水道。拱形的洞壁由粗糙的砖石砌成，脚下是及踝的、散发异味的水流，两旁有供人行走的窄道。头顶偶尔有水滴落，发出单调的嘀嗒声。
我们竟然从那个核心设施里跑出来了？回到了小镇的“场景”里？
但这里显然也不是正常的小镇下水道。墙壁上的砖块很多都松动了，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后面不断闪烁的数据流光，水流的颜色也时不时会诡异地变成彩虹色或者干脆是一片马赛克。虚拟和现实的边界在这里模糊得一塌糊涂。
身后的沙沙声没有跟进来。那些黑甲虫似乎暂时被挡在了设施内部。
我和时雨背靠着潮湿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暂时安全了……吗？
“这里……是哪儿？”时雨看着周围超现实的环境，声音带着茫然。
我摇摇头，抹了把脸上的汗和不知道哪里蹭到的污渍。“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我们之前见过的任何地方。伊芙琳说的‘边界’，会不会就是这种地方？两个不同区域的夹缝？”
喘息稍定，我开始检查两人的伤势。我的左臂肿得老高，肯定是骨折了，动一下就钻心地疼。时雨看起来没明显外伤，但脸色极差，眼神也有些涣散，在规则之书内部的消耗显然比她表现出来的要大得多。
“你还撑得住吗？”我担心地问。
她勉强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把身体往我这边靠了靠，汲取着一点点温度。
我们必须想办法处理伤口，至少固定一下我的胳膊，不然别说找出口，连走路都费劲。我撕下自己身上还算干净的布料，又让时雨帮忙，用旁边一根不知道谁遗弃在这里的锈蚀铁管当夹板，草草把左臂固定了一下。过程疼得我冷汗首冒，差点把牙咬碎。
做完这一切，我们俩几乎虚脱，靠着墙壁滑坐在窄道上，听着脚下污水的流淌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世界崩溃的闷响。
“陆沉，”时雨忽然轻声开口，声音在水滴声里显得格外脆弱，“如果……如果我们出不去了……”
“没有如果。”我打断她，语气强硬，但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一定能出去。”
她沉默了一下，低下头，看着自己泡在污水里的鞋尖。“在书里面的时候……我以为我死定了。那种冰冷……好像要把你变成什么都没有的虚无……比死亡更可怕。”她抬起头，眼圈有点红，“谢谢你……冲进来。”
我看着她那样子，心里某块地方软了一下，又有点发酸。“谢什么，要不是我瞎搞，说不定你按部就班就成功了。”
“不。”她摇摇头，很肯定地说，“覆盖不了的。我能感觉到，那个核心……它连接的东西太庞大了，像是一个……无底洞。你的方法虽然乱来，但可能是唯一有用的。”
无底洞？是指“门”吗？
我还想再问，下水道前方远处的黑暗中，突然传来了一点不一样的声音。
不是水声，不是结构坍塌声，也不是那要命的沙沙声。
是……脚步声。
很轻，但很清晰，而且不止一个。
我和时雨瞬间绷紧了身体，屏住呼吸，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黑暗。
是谁？幸存的镇民？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隐约的、压低的交谈声。
“……信号源……最后出现在这片区域……”
“……必须……回收……”
“……任何异常……清除……”
断断续续的词语飘过来，让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这语气，这用词……听起来，可不像是什么友好的幸存者。
幽暗下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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