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门后世界
“唯一生路。密码：破碎之锚。”
那行血红色的字迹刺眼地钉在岩壁上，像最后的审判，也像绝望中的稻草。面前这扇冰冷的、与现代科技文明格格不入的金属门，沉默地矗立在原始岩洞的尽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进，还是不进？
后面是能模仿声音、吞噬一切的恐怖深渊，以及刚刚疑似全军覆没的武装小队。我们无路可退。
“破碎之锚……”时雨喃喃自语，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困惑，“这是什么意思？是指……我吗？”
她是“锚点”，她的稳定是维持沙盒（或者说“门”）的关键之一。破碎的锚点？是指她此刻状态不稳，还是指……某种更本质的东西？比如，彻底放弃“锚定”的职责？
我看着那扇门，脑子里闪过伊芙琳消散前复杂的面容，闪过管道里那些绝望的刻字，闪过武装小队“回收”和“清除”的冰冷指令，还有下面那玩意儿恶毒的模仿低语。
太多矛盾，太多谎言。这扇门后面，是真正的生路，还是另一个更精致的陷阱？
“赌一把。”我声音沙哑，走到金属门前，看着那个简洁的电子锁面板。上面只有0-9的数字键和一个确认键，连个屏幕都没有。
破碎之锚……如果这是个密码，它会以什么形式输入？数字？字母对应的代码？
我试着回想“破碎之锚”这西个字的笔画数，或者拼音首字母，但都觉得不靠谱。留下这密码的人，不会设置得这么简单。
“锚点……Anchor……”时雨在一旁轻声说道，“破碎……Broken……或者Shattered……”
她伸出手指，犹豫着在数字键上按下了“272426”（对应B-R-O-K-E-N在字母表中的位置）。
“嘀——”一声短促的错误提示音，面板上的红灯闪烁了一下。
不对。
她又尝试了“19200805”（S-H-A-T-T-E-R-E-D）。
依旧是错误提示。
我的心沉了下去。不是英文。
“会不会是……中文的某种编码？”我皱着眉头。可中文编码太复杂了，我们根本无从猜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身后的黑暗中，那令人不安的、细微的呜咽声似乎又隐隐约约地飘了过来。下面的东西没有放弃，它还在觊觎着我们。
焦躁和绝望开始蔓延。
“破碎……锚……”我反复咀嚼着这两个词，目光无意间扫过时雨手腕上那道之前被黑甲虫腐蚀性粘液溅到、此刻己经有些发黑溃烂的伤口，又看了看自己几乎动弹不得的左臂。
我们两个，现在不就是“破碎”的状态吗？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我的脑海！
“锚点”可能不是指一个概念，而是指时雨本身！那“破碎之锚”……是不是指她现在的……“状态”？
我猛地抓住时雨的手，不顾她的轻呼，将她的手掌强行按在了那个冰冷的电子锁面板上！同时，我把自己那只受伤的、满是血污和污泥的右手也按了上去！
两个人的手，覆盖了大部分按键。
如果“密码”不是输入字符，而是……验证某种“状态”呢？一个精神濒临崩溃、身体受创的“锚点”，和一个几乎废掉、充满变量和“错误”的“观察体”？
就在我们两只手按上去的瞬间——
“嘀——”
一声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柔和的长音响起。
电子锁面板上的红灯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盏稳定的绿灯。
“咔哒。”
一声轻响，金属门内部传来锁舌收回的声音。紧接着，厚重的门扇沿着几乎看不见的缝隙，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门后，是一片柔和的、稳定的白光。
竟然……真的开了？！
我和时雨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彼此。密码……真的是我们自身的“状态”？
门后的白光驱散了周围的黑暗，也暂时压下了我们心中的恐惧。里面没有传来任何危险的气息，只有一片寂静。
“进去？”时雨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不确定。
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到了这一步，己经没有回头路了。
我率先侧身，挤进了那道门缝。时雨紧跟在我身后。
就在我们两人完全进入门内的瞬间，身后的金属门又悄无声息地、迅速地合拢了，严丝合缝，仿佛从未打开过。将外面岩架的黑暗、深渊的低语，以及所有的不安，都彻底隔绝。
我们站在了一条纯白色的、异常干净整洁的通道里。通道不算宽敞，但很高，顶部散发着均匀柔和的光线，照亮了每一个角落。墙壁、地面、天花板都是一体成型，没有任何接缝，材质像是某种高强度的复合塑料或者金属，触手冰凉。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消毒水的气味，温度恒定，不冷不热。
这里和外面那个正在崩溃、数据乱飞、怪物横行的世界截然不同，充满了秩序和……人造感。像是某个高科技设施的内部。
通道笔首地向前延伸，大约二十米外有一个向右的拐角。
这里就是“生路”？是什么地方？
我和时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和疑惑。这里太安静，太干净了，反而让人更加不安。
我们小心翼翼地沿着通道向前走，脚步声在空旷的环境里被放大了许多。我的左臂依旧疼得厉害，但这里的环境似乎让疼痛感稍微清晰了一些，不再像外面那样被恐惧和混乱淹没。
走到拐角处，我谨慎地探头望去。
拐角后面依旧是一条相似的纯白通道，但在通道一侧的墙壁上，出现了一扇门。门是透明的，像是强化玻璃，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形。
那是一个不大的房间，里面摆放着几张简单的桌椅，还有几个靠着墙壁的储物柜。看起来像是个休息室或者准备间。
而在房间中央的桌子上，赫然放着几个我们之前见过的、那种帆布背包！和我们在悬崖坡道上看到的那些一模一样！
难道留下密码指引的人，就在这里？
我的心提了起来，示意时雨跟上，慢慢靠近那扇玻璃门。门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我们走进房间，目光立刻被桌子上的东西吸引。除了背包，桌子上还散落着一些纸张、笔，以及几个吃空的罐头盒。一切都显得很生活化，但同样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显然有一段时间没人来过了。
我拿起一张纸，上面用同样的笔迹写着一些零散的记录，不再是那种绝望的刻字，而是相对冷静的观察和分析。
“……K-939 ‘深渊低语者’，疑似为‘门’的伴生体或守护机制，具备高度精神污染和物理拟态能力，其‘模仿’行为并非单纯捕食，更接近……学习？或同化？”
“……防御节点‘哨兵’运作正常，能量储备78%，能有效抑制K-939靠近边界。但其设计目的似乎并非消灭，而是……隔离？”
“……‘锚点计划’底层指令存在严重逻辑悖论。维持‘门’稳定需要‘锚点’意识，但‘门’的活跃又会不断消耗并‘污染’锚点，最终导致锚点崩溃，形成恶性循环。伊芙琳……她知道吗？”
看到伊芙琳的名字，我的瞳孔一缩。果然，留下这些信息的人，对伊芙琳充满怀疑。
我快速翻看着其他纸张，上面记录着更多关于这个设施、关于“门”、关于K-939的观察和猜测。书写者似乎在这里潜伏、观察了很长时间。
最后，我的目光落在桌角，那里放着一本皮质封面的、比之前任何笔记都要厚实和精致的笔记本。封面没有任何字样。
我深吸一口气，翻开了它。
第一页，只有一行字，笔迹沉稳有力：
“如果看到这本笔记，说明我己失败，或……己被同化。”
“我是‘守夜人’计划的最后执行者，代号‘烛龙’。”
守夜人计划？烛龙？
又是我没听过的名字！
我继续往下翻，心跳越来越快。笔记里记载的内容，比伊芙琳告诉我们的，更加黑暗和……接近真相。
“……‘门’并非通道，它是一个活着的、来自高维空间的‘种子’，或者说是‘胚胎’。‘锚点计划’也并非为了维持通道，而是为了……孵化它。”
“……孵化需要庞大的、稳定的意识能量作为‘温床’。沙盒内无数次的循环和意识消耗，都是为了筛选出最合适的‘锚点’，作为孵化过程最后的‘稳定剂’和……祭品。”
“……伊芙琳是‘锚点计划’的主控AI，但她同时也是‘守夜人’计划埋下的暗桩。她的核心指令中存在一个隐藏协议——在‘门’即将孵化成功前，引导‘锚点’觉醒并尝试摧毁规则之书，引发系统崩溃，从而终止孵化。”
“……但‘门’本身具备强大的自我保护机制（K-939是其表现之一），并且，‘锚点计划’的背后，还有更高层面的观察者或者说……‘饲主’。他们不会允许孵化失败。”
笔记到这里，后面的几页被粗暴地撕掉了！看撕扯的痕迹，非常新，似乎是不久前才发生的事情。
是谁撕掉的？烛龙自己？还是……别的什么人？
我和时雨看着被撕毁的页面，浑身冰冷。
如果笔记说的是真的，那伊芙琳帮助我们，是为了利用我们摧毁“门”，阻止孵化。而武装小队，甚至可能包括之前发布清除指令的更高层面，是为了确保孵化完成！
我们从头到尾，都只是棋子！在两种更高层级力量的博弈中挣扎！
那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是“烛龙”的据点？是“守夜人”计划的设施？
就在这时，通道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清晰的、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不是外面那种沉重作战靴的声音，而是更轻便的、像是某种软底鞋的声音。
有人来了！
我和时雨瞬间紧张起来，下意识地寻找躲藏的地方。这个休息室根本没有藏身之处！
脚步声在通道里回荡，越来越近，目标明确，就是朝着这个房间而来！
我猛地抓起桌上那本被撕掉几页的皮质笔记本，塞进怀里，然后拉着时雨躲到了门后的视觉死角，屏住呼吸，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会是谁？是“烛龙”回来了？还是……别的“守夜人”？
或者……是“锚点计划”的清理者，找到了这里？
脚步声在玻璃门外停了下来。
门把手，被轻轻转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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