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那一道银光切割成了两段。
前一秒，是老刘脸上混杂着杀意与警惕的狰狞。后一秒，是他双眼中神采的迅速溃散，如同被戳破的灯笼。
一抹极细的血线，缓慢而优雅地，从他的脖颈处浮现，像是艺术家在灰白色的雕塑上，用最细的画笔，精心勾勒出的第一道色彩。随即，色彩变得浓烈，喷薄而出。
老刘高大的身躯僵硬地向后倒去，手中的枪械滑落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金属撞击声。他自始至终，都没能发出任何声音，甚至没能理解自己是如何死去的。
银发女子Jester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缓缓收回右手，两指间夹着一根几乎看不见的、闪烁着寒光的金属丝，丝线上还挂着一滴殷红的血珠。她随手一甩，血珠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精准地落在了旁边一个未完成的石膏头像的眼角，宛如一滴血泪。
“你看，这样一来，这件平庸的作品，是不是就多了几分故事感？”她侧过头，仿佛在对工作室里的某个人，或者某个摄像头，轻声点评。她的声音带着笑意，却让空气的温度骤降至冰点。
林潜坐在冰冷的工作台上，药物的残余效力仍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啃噬着他的肌肉与神经，让他的动作显得有些迟缓。但他依然强撑着坐首了身体，目光锐利如刀，紧紧锁定着这个突然出现，并以雷霆之势掌控了一切的女人。
他的大脑正在疯狂运转，将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与自己所知的一切信息进行比对、分析。
Jester。King。凤凰。
几个陌生的词汇，却勾勒出了一个远比“馆长”的犯罪艺术组织更加庞大、更加深不可测的地下世界。这个世界，显然有着自己的规则和秩序，而自己，正处在这场未知风暴的中心。
他能感觉到，在工作室的某个角落，那个隐藏的摄像头背后，“馆长”那双愤怒、惊愕、或许还有一丝恐惧的眼睛，正死死地注视着这里。
一场精心策划的狩猎，一次志在必得的“艺术创作”，就这样被一个戴着小丑面具的女人，用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强行中止。猎人，转眼间也成了被更高阶掠食者俯视的猎物。
Jester不再理会地上的尸体，她踩着优雅的步伐，缓缓地，绕着林潜所在的工作台，踱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嗒嗒”声，成了这间死亡工作室里唯一的节拍。
“让我看看，让我好好看看。”她的目光充满了侵略性，像最精密的扫描仪，一寸寸地扫过林潜的身体，从他微湿的黑发，到他因药物而略显苍白的嘴唇，再到他那件被解开扣子的衬衫下，线条分明的胸膛。
“体质不错，精神韧性更是超乎寻常。能在‘凤凰’的‘蜕变仪式’中，反客为主，甚至试图去掌控仪式本身。有趣，实在太有趣了。”她像是在品鉴一件稀世珍宝，语气里充满了赞叹，但那赞叹声中，却不带丝毫的温度。
林潜的心猛地一沉。
她知道。她不仅知道“馆长”的计划，甚至连刚才自己与老刘之间的那场心理博弈，她都一清二楚。她从什么时候开始观察的？她又观察了多久？
这个女人所掌握的信息，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在他面前，自己就像一个浑身赤裸的人，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你是谁？”林潜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沙哑，但语气却异常镇定。面对这种级别的敌人，任何的恐惧和慌乱，都只会加速自己的死亡。
Jester停下脚步，站在他的面前，微微歪着头，那张半哭半笑的面具显得愈发诡异。“我不是己经自我介绍过了吗？Jester，一个卑微的信使，一个忠诚的仆人。”
“King是谁？凤凰又是谁？”林潜继续追问，每一个问题，都是在试图撕开这片笼罩在他头顶的迷雾。
“哦？”Jester发出了一声故作惊讶的轻吟，她伸出一根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红唇，“小家伙的好奇心还真重呢。不过，有些名字，还不是现在的你有资格知道的。”
她俯下身，慢慢靠近林潜，一股清冷的、如同冬日雪松般的香气，萦绕在林潜的鼻尖。她面具下那双看不见的眼睛，仿佛能洞穿人的灵魂。
“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蛊惑的魔力，“你是一件走失的‘藏品’。而我，是奉了我们真正的主人，‘King’的命令，来把你……带回家。”
回家？
林潜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词，比“藏品”更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冷冷地回应。
“听不懂没关系。”Jester首起身，发出了一阵银铃般的轻笑，“你会慢慢明白的。凤凰那个蠢货，以为找到了璞玉，想用他那套粗劣不堪的雕刻手法，把你打造成他想要的模样。真是……暴殄天物。”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瞥向了墙角的某个摄像头。
“凤凰，我知道你在看。”她的语气变得轻蔑而张扬，“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这件‘作品’，从一开始，就不是你能染指的。他的身上，烙着‘King’的印记。你胆敢觊觎主人的所有物，这份罪，‘King’会亲自跟你清算的。”
说完，她似乎失去了继续与“馆长”隔空对话的兴趣，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林潜身上。
“好了，闲聊时间结束。”她拍了拍手，姿态轻松得像是在宣布一场派对的开始，“在我们离开之前，得先把这个地方打扫干净。”
她话音刚落，林潜便看到，她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了一个银色的、造型奇特的金属圆球，大小如同鸡蛋。她随手将圆球抛向了工作室的中央。
金属圆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地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是无声地弹跳了几下。紧接着，一道肉眼难以察觉的能量波纹，以圆球为中心，瞬间扩散至整个工作室。
“滋啦……”
一连串细微的电流爆裂声响起。
林潜看到，工作室西周，那些原本亮着红灯的摄像头，在同一时间，全部熄灭。墙壁的夹层里，天花板的通风口中，甚至是一些道具的内部，都冒出了一缕缕青烟。
“馆长”布设在这里的所有监控设备，在这一瞬间，被尽数摧毁。
他与外界的最后一点联系，被彻底切断了。
做完这一切，Jester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仿佛完成了一件艺术品的最后收尾工作。
她转过身，重新走向林潜。
“现在，这里干净了。”她的红唇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轮到你了，我亲爱的‘藏品’先生。是自己乖乖地跟我走，还是……让我用点稍微粗暴点的方式，来‘打包’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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