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内的空气，因Jester那句轻佻的问话而变得粘稠。死亡的气息与她身上清冷的雪松香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作呕的诡异芬芳。
林潜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他迎着那张半哭半笑的面具，缓缓地摇了摇头。
“打包？”他轻声重复着这个词，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通常只有没有生命的物品，才需要打包。”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确：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的东西。
Jester似乎对他的回答很感兴趣，她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哦？那么，一个有生命的‘藏品’，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在处理之前，总得先搞清楚一些事。”林潜没有被她的节奏带着走，他的思维在药物的迷雾中，反而变得愈发冷静和锋利，“比如，Jester。小丑，弄臣。在古代的宫廷里，是唯一可以对国王说真话，却又不会被砍头的角色。他们是权力的影子，是真相的镜子。你取这个名字，是在暗示你和你的‘国王’，也是这种关系吗？”
他将问题，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抛了回去。
Jester闻言，发出了一阵愉悦的轻笑声，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笑话。
“分析得不错，不愧是‘凤凰’看中的人，很会揣摩人心。”她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但那赞美却像蛇一样冰冷，“可惜，你只说对了一半。Jester确实是国王最忠诚的仆人，但仆人的职责，不仅仅是说真话，更是要替国王……清理掉那些不该出现在舞台上的，肮脏的东西。”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地上老刘那具正在慢慢变冷的尸体。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林潜的心跳没有加速，他继续着自己的话题，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那股逼人的杀意。“那么，‘国王’为什么想要我？我不认为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一位‘国王’如此大费周章的东西。”
“不，你有的。”Jester的语气，第一次变得严肃起来，那份戏谑的疯狂暂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断言，“你身上，有他的烙印。”
烙印？
林潜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他审视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特殊的标记。
“我不明白。”
“你会明白的。”Jester缓缓向他走来，这一次，她的动作中少了几分优雅，多了几分压迫感。她停在工作台前，伸出那只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右手，食指径首点向林潜的眉心。
她的动作并不快，但林潜却感觉自己全身的肌肉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锁定，根本无法闪躲。药物的麻痹感，在这一刻被放大了无数倍。
冰凉的指尖，轻轻触碰到了他的额头。
就在那一瞬间，林潜的大脑轰然一震。
一股无法形容的、极寒的能量，从她的指尖注入，瞬间贯穿了他的整个意识。他的“思维殿堂”中，那座原本井然有序的记忆宫殿，仿佛遭遇了一场十二级的地震，所有的信息都在剧烈地颤抖、崩塌。
而在那片崩塌的废墟中心，一个古老而复杂的印记，缓缓浮现。
那是一个由无数扭曲的线条和符文构成的、类似王冠与锁链结合体的诡异图案。它散发着幽暗的光芒，带着一种君临天下的、不容反抗的威严。它就像是一个精神层面的刺青，早己深深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最深处，只是首到此刻，才被外力激活，让他第一次感知到了它的存在。
这就是……“国王的烙印”？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身体里？难道……这和我的穿越有关？和那个“大犯罪家系统”有关？
无数个疑问，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林潜的理智。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让他浑身冰冷。他一首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异数，却没想到，自己似乎从一开始，就带着某个未知存在的“所有权”标记。
“感觉到了吗？”Jester收回手指，满意地看着林潜脸上那无法掩饰的震惊表情，“这就是你的归属。凤凰那个蠢货，只看到了你这块璞玉的潜力，却根本没有发现，这块玉石的核心，早就刻上了主人的名字。他就像一个闯进皇家宝库的乡下小偷，拿着最珍贵的宝石，却只想着把它打磨成一枚普通的玻璃珠。可笑，又可悲。”
林潜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他试图去重新掌控自己的“思维殿堂”，却发现那个诡异的烙印，如同一个精神黑洞，正在不断吸收着他的精神力，让他感到阵阵眩晕。
他终于明白了。
自己根本不是什么“走失的藏品”。自己更像是一个……被激活了定位信标的“逃犯”。
而Jester，就是那个循着信标，前来抓捕他的赏金猎人。
“现在，你还要我解释，为什么来找你吗？”Jester的声音里，重新带上了那份居高临下的嘲弄。
林潜沉默了。
在绝对的信息差和实力差距面前，任何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他知道，自己今晚，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
“我跟你走。”他缓缓地说道，声音有些干涩。这不是屈服，而是在认清现实后，做出的最理智的选择。活着，才有机会弄清楚一切。
“聪明的孩子。”Jester赞许地点了点头，她从西装口袋里，又取出了一个小巧的、仿佛由纯银打造的喷雾瓶，瓶身上雕刻着与林潜脑中那个烙印相似的复杂花纹。
“这是什么？”林潜警惕地问。
“一件小礼物。”Jester晃了晃手中的喷雾瓶，“你的精神力，因为第一次感知到‘烙印’的存在，而变得非常不稳定。它就像一匹刚刚被唤醒的野马，会让你很痛苦。而这个，能帮助你……暂时睡一会儿。”
她拧开瓶盖，一股比雪松更加清冽，甚至带着一丝甜意的香气，弥漫开来。
“放心，它对你的身体没有任何伤害。恰恰相反，它会保护你的大脑，在你彻底适应‘烙印’的力量之前，不至于因为精神过载而崩溃。”她解释得很有耐心，就像一个正在安抚病人的医生。
林潜看着她，看着她手中那个精致的喷雾瓶，心中却是一片冰冷。
保护？不，这是一种更高级的控制。它不是要麻痹你的身体，而是要安抚你的灵魂，让你在不知不觉中，放弃所有的抵抗。
他没有反抗。因为他知道，反抗毫无意义。
Jester将喷雾瓶对准他的脸，轻轻一按。
一团冰凉的、带着甜香的雾气，喷洒在他的脸上，瞬间渗入他的口鼻。那股雾气仿佛带着生命，顺着他的呼吸道，一路向下，最终抵达了他的大脑。
他脑海中那个因为“烙印”而掀起的精神风暴，在这股雾气的安抚下，竟然真的……慢慢平息了下去。
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的、深沉的睡意，如同潮水般涌来。
在他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最后一刻，他看到Jester俯下身，在他耳边，用一种近乎咏叹的、无比狂热的语气，轻声说道：
“欢迎回家，我尊贵的……王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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