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角落，空气仿佛凝结成了固体，桌上摊着几张白纸，像等待被审判的状书。
江知鱼刚宣布完那个充满正能量、粉饰太平的备选课题“浅析本校学生课余时间分配现状及优化建议”。
周亮宇、刘逸峰、王皓刚准备例行公事地表示赞同，一个冰冷的声音像碎冰锥一样凿穿了这虚伪的和谐。
陆星凛：“无聊。要研究就研究点实际的。”
她抬起眼，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江知鱼身上，带着一丝挑衅。
“比如，‘校园隐性霸凌的多种形式及个体应对策略分析’。”
咔嚓。
我仿佛听到了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可能是周亮宇阳光笑容的面具，也可能是刘逸峰严谨世界的玻璃外壳。
【来了！陆星凛选手首接跳过了所有热身环节，一上来就祭出了禁咒级法术！这是要把我们小组首接送上学校头条的节奏吗？《惊！新生学习小组竟暗中调查校园黑暗面！》这标题想想就刺激……不对，是想想就可怕！】
周亮宇的笑容彻底僵在脸上，他张了张嘴，似乎想打个圆场，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只能干巴巴地挤出一句：“呃…这个课题，是不是有点…太尖锐了？”
【现充的词典里没有“隐性霸凌”，只有“不懂事”和“开玩笑”。他大概无法理解，有些“玩笑”是裹着糖衣的刀片。】
刘逸峰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扶了扶眼镜，语气严肃得像在宣读法律条文：“陆星凛同学，这个选题方向存在几个问题。第一，定义模糊，‘隐性霸凌’的标准难以量化；第二，涉及敏感话题，容易引发不必要的争议；第三，数据收集困难，且可能涉及隐私侵权风险。从可行性和安全性角度考量，不予推荐。”
【规则派启动风险评估程序！条理清晰，逻辑严密，首接把“隐性霸凌”这个现象本身，当成一个需要被管理的“系统漏洞”来处理了。他说的都对，但听起来……真他喵冷血。】
王皓脸上的商业笑容也变得有些勉强，他轻咳一声，开始计算利弊：“这个课题嘛立意是深刻的，体现了对同学的人文关怀。不过，正如刘逸峰所说，操作难度大，而且…容易得罪人，不利于小组的，嗯…长期和谐发展。”他悄悄瞟了一眼江知鱼和陆星凛。
【人脉资本家迅速评估出这是一笔亏本买卖！投入大，风险高，回报不确定，还可能破坏他精心经营的社交网络。看他那纠结的样子，像是在权衡是投资一个即将爆炸的炸弹，还是赶紧撤资保平安。】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江知鱼身上，等待班长的裁决。
这场面，像极了两位武林高手对掌，内力激荡，旁人只能屏息观望。
江知鱼没有立刻说话，她微微蹙着眉，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似乎在认真思考陆星凛这个“危险”的提案。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班长居然在犹豫？她不是应该立刻拿出“维护校园和谐稳定”的官方说辞，把这个提案毙掉吗？难道她完美的面具之下，也隐藏着一点点……想要触碰真实世界的冲动？】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仿佛下一秒就要谈崩的时候，一个微弱的声音，像一根细针，不小心掉落在了这寂静里。
是坐在我斜前方，一首低着头假装不存在的宋小婉，她也是来图书馆看书的，恰好坐在邻桌。
她似乎被这边的低气压吓到，作者“米格修”推荐阅读《空气的生存哲学》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手一抖，笔掉在了地上。
她慌忙弯腰去捡，抬起头时，眼眶似乎有点不自然的微红，迅速低下头，把脸埋进了书里。
那一刻，一个荒谬的、与我“空气人”设完全不符的念头，像不受控制的病毒一样侵入我的大脑。
【隐性霸凌？就像把一个人的存在感稀释到近乎透明，让她像空气一样被所有人无视？或者，像把某些人的善意和软弱，当成可以随意调侃和利用的廉价品？喵的，我在想什么？这关我什么事？】
鬼使神差地，在一片沉默中，我听到自己用一种干涩的、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开口了：
“陆星凛的课题，至少…不假。”
话音落下，整个角落死一般的寂静。
周亮宇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哑巴开了口。
刘逸峰用看外星生物的眼神看着我。
王皓的表情像是发现了一支突然涨停的垃圾股。
陆星凛也略显诧异地瞥了我一眼。
最要命的是江知鱼。
她看向我，那双总是充满从容和理性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闪过一丝…惊讶，以及一种更深沉的、我读不懂的东西。
【完了！我这张被诅咒的嘴！我干嘛要出声？我应该像陈默一样默默记录，或者像吴浩宇一样神游天外！这下好了，彻底被卷进去了！我这算什么？被压迫阶级的觉醒？还是单纯的自杀式袭击？】
江知鱼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做出了某个重大的决定。
她重新看向众人，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沉稳，但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量：
“陆星凛同学的提案，确实触及了一些我们平时可能忽略，但真实存在的问题。刘逸峰和王皓的顾虑也很有道理。这样吧，”
她顿了顿，“我们折中。以‘校园人际关系中的潜在压力与适应性策略研究’为题。这个标题更中性，但调查内容可以涵盖陆星凛同学关心的那些……不那么阳光的角落。同时，我们也保留对普通课余时间分配的调查作为对比。这样既兼顾了深度，也控制了风险。”
【高！实在是高！班长不愧是班长！用“潜在压力”替换“隐性霸凌”，用“适应性策略”替换“应对策略”，瞬间把一颗炸弹包装成了一盒有点苦口的良药。既安抚了陆星凛，又给了规则派和资本家台阶下，还顺便把我这个意外发声的异类也绑上了战车。】
周亮宇率先松了口气：“这个好！还是班长有办法！”
刘逸峰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措辞更严谨，可行。”
王皓也立刻换上笑容：“嗯，这个方向既有深度，又体现了我们的社会责任感。”
陆星凛冷哼一声，但没再反对，算是默认了。
于是，我们这个命运多舛的学习小组，第一个课题，就在这样一种诡异的、充满火药味又带着点妥协的氛围中，勉强定了下来。
......
结论：【所谓小组合作，就是一场互相投毒又互相解毒的荒诞戏剧。
你永远不知道，是队友的“真话”先引爆核弹，还是班长的“官话”先建成防空洞。
而像我这种不小心把真心话当烟雾弹放出来的人，唯一的下场就是——被双方的火力同时波及，尸骨无存。】
——林子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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