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走进教室时，我能感觉到空气里漂浮着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不是以往那种纯粹的、针对“空气男”的无视，而是一种…微妙的、带着审视的平静。
【就像博物馆里那些被圈起来的展品，虽然没人伸手来摸，但你知道你己经进了参观者的视线。】
早自习的铃声还没响，周亮宇就凑了过来，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兴奋和好奇的表情。
“林子安，你昨天可太牛了！”他声音压得很低，但手势幅度很大，“‘玻璃房和风声’！我现在看着咱们教室的窗户都觉得有哲理！”
我低下头假装整理根本不需要整理的书本。
“真的！我回去想了半天！”他完全没在意我的沉默，继续喋喋不休，“你说我们平时说话，是不是真的就像……”
“周亮宇，”我打断他，声音干涩，“快打铃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般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哦对！学习！学习重要！”然后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他的思维发散性堪比宇宙膨胀，需要适时进行人工干预，否则会占用过多周边认知资源。】
第一节课是物理。
老师讲到波的干涉，提到频率相同或相近的波相遇时，某些区域的振动会加强。
我的笔尖在笔记本上无意识地停顿了一下。
【所以，昨晚的掌声，算是一种…短暂的、集体的共振吗？不，那只是偶然的相位一致，很快就会恢复混乱。】
下课铃响，我正准备利用课间补觉，江知鱼抱着一摞作业本停在我桌边。
“林子安，”她的语气依旧是公事公办的平稳，“物理作业，放学前交。”
“嗯。”
她放下本子，却没有立刻离开。
手指在作业本上轻轻敲了两下，像是某种犹豫的摩斯密码。
然后，她抬起眼，目光落在我脸上，比平时多停留了半秒。
“昨天……”她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一些，“谢谢你的解围，还有……”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选择了最符合她风格的那一个：
“…你提出的问题。”
说完，她立刻转身，走向下一个需要收作业的同学，背影依旧挺拔，步伐却似乎没有平时那么干脆。
【班长系统似乎在尝试加载新的交互模块，虽然运行起来还有点卡顿。】
午休去图书馆，是我惯例的避难程序。
在哲学区刚抽出那本《存在与虚无》，就发现里面夹着一张字条。
是陈默那工整得像印刷体的字：
「观测笔记更新：事件‘晚会质询’后，班级整体‘真实指数’上升约3.7%。你的个人‘影响力系数’出现显著波动。另，沈雨薇己放弃调查你的数学竞赛史，转向分析你的‘人际关系气体动力学’。」
我把字条揉成一团，塞进口袋。
【陈默才是个真正的幕后操作系统，无声无息地运行着，监控着所有数据流动。】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
阳光透过窗户，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和偶尔翻书的声音。
一瓶矿泉水被轻轻放在我桌角，瓶盖是拧开的。
我抬头，看见陆星凛正收回手。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精密仪器在进行扫描。
“水分补充。”她陈述道，“持续脱水会影响思维清晰度。虽然你昨天的发言，逻辑链条的某些环节依旧脆弱得可怜。”
“…谢谢。”
“不用谢。”她拉开旁边座位的椅子，坐了下来，但没有看我，而是拿出自己的书，“只是确保我的研究样本不会因为这种低级原因掉线。”
她就这样坐在那里，没有再说一句话。
没有嘲讽，没有提问，只是存在着。
这种纯粹的、不带攻击性的“共存”，反而比任何激烈的互动更让我感到无所适从。
【恐怖分子改变了战术，从正面爆破转为占据式静坐。这种新型号的麻烦，防御系统尚未录入对应策略。】
放学铃声响起，我照例磨蹭到最后。
收拾书包时，感觉笔袋里多了点什么。
拿出来一看，是一小包枇杷糖，和一张折叠的便签。
展开，上面画着一扇玻璃房，墙上裂开了一道细缝，一株小草从缝隙里探出头来，没有署名。
我把糖和便签一起塞进笔袋，拉上拉链。
走出校门，傍晚的风带着寒意。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林七七的消息，一连好几条，抱怨着作业太多，炫耀着她新画的画，最后一条是：「哥，妈说你晚会上讲话了？酷哦！快点回来给我讲讲！」
我看着屏幕上跳跃的文字，把脸往围巾里埋了埋。
......
结论：【一次意外的发声，就像往我这片死水里丢了块石头。
本以为涟漪散尽就完了，没想到，后续的波纹却持续地拍打过来——有关心，有好奇，也有沉默的陪伴。
我依旧习惯性地想关上窗，可却发现，有些东西己经像风一样，悄无声息地钻了进来。
原来最麻烦的，不是被世界隔绝在外，而是当你想重新缩回壳里时，却发现壳里……也残留着外面的温度。】
——林子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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