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国玉玺,开国宝藏。
这八个字,像八座巍峨巨山,轰然撞入林漱的识海,将她所有的思绪、所有的计划,都撞得粉碎。她呆立当场,只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变得虚幻,唯有秦致远那沉痛而又坚定的眼神,是唯一的真实。
她终于明白,自己手中这份薄薄的食经残篇,究竟是何等滚烫。它不再仅仅是家族冤屈的证据,更是足以让天下倾覆、让皇权易主的钥匙。
怪不得听雪阁穷追不舍,怪不得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在十八年后,依然对苏家的“余孽”耿耿于怀。因为苏家一日不绝,这柄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就永远不会落下。
良久,林漱才从这巨大的震撼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的喉咙干涩,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这九篇食经,如今,都在何处?”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秦致远眼中露出一丝赞赏,为她在如此冲击下,还能迅速抓住要害而感到欣慰。
“这正是太傅大人最高明,也最无奈的安排。”他叹息道,“宫变前夕,太傅大人己预感到此劫难逃。为了保全苏家血脉,更为了保住这份足以拨乱反正的希望,他将完整的《九鼎食经》一分为九。”
“他将象征着家主身份、记载着核心药膳‘凤凰涅槃’的‘中州卷’,连同开启宝藏的信物玉佩,留给了文渊学士,也就是您的父亲。而其余八卷,则分别交给了八位他最信任的、忠于太子的肱骨之臣,由他们作为‘护经人’,各自带往天下八方,隐姓埋名,世代守护。”
“这八位护经人,有的是手握兵权的边关大将,有的是学富五车的文坛领袖,有的是富甲一方的商贾巨擘。他们平日里互不往来,甚至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只有在家主手持完整的白月兰花佩,并说出预设的暗号时,他们才会交出食经,听候号令。”
林漱的心,随着秦致远的叙述,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这个计划,不可谓不周密。将希望分散于九州八方,确实能最大程度地避免被一网打尽。但这也意味着,想要将它们重新聚集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十八年的风雨,足以改变太多事情。那些所谓的肱骨之臣,是否还活着?他们的后人,是否还记得当年的使命?他们是否,还保持着那份忠诚?
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那……秦伯伯您……”林漱忽然想到了什么。
秦致远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眼中闪过一抹傲然:“老朽,便是八位护经人之一。当年太傅大人交给我的,正是记载着南疆风物与秘辛的‘南疆卷’。他命我前往南疆寻找‘龙血藤’,既是为了一味重要的药引,也是为了让我借机脱身,带着食经远离京城那个是非之地。”
说着,他从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个破旧药箱的夹层中,取出了一本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书页早己泛黄的古籍。
古籍的封面上,没有任何字迹,只有一枚用朱砂烙印的、形似“鼎”的古朴徽记。
“这便是‘南疆卷’。”秦致远将古籍,郑重地推到了林漱的面前,“如今,家主在此。老朽,完璧归赵。”
林漱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着那本历经了十八年风霜的食经。她感受到的,不仅仅是书页的粗糙,更是历史的沉重,和一份跨越生死的忠诚。
“秦伯伯,您是护经人,这份食经,理应由您继续保管。”林漱没有去拿,而是将书又推了回去,“在我没有足够的能力,将所有食经集齐之前,将它们分散保管,才是最安全的。”
秦致远看着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神,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好!好一个‘最安全的’!小姐之心胸与远见,远胜老朽!是老朽着相了。”
他将“南疆卷”重新收好,神情愈发恭敬。
“那其余七位护经人,秦伯伯可有线索?”林漱继续追问。
秦致远脸上的笑容敛去,换上了一丝凝重:“当年太傅大人行事机密,老朽也只知其中两位的大致去向。一位,是当年镇守北疆、手握三十万玄甲军的‘武安侯’李淳风。宫变之后,他被削去兵权,贬为庶民,据闻是回了祖籍幽州。另一位,是江南的大儒,‘东林先生’张柬之。他当时便己致仕,听闻是隐居在了姑苏城外。”
“至于其余五人,老朽便一概不知了。或许……只有找到李侯爷与张先生,才能从他们口中,得到更多线索。”
武安侯李淳风,东林先生张柬之。
林漱将这两个名字,牢牢地记在了心里。这便是她下一步,需要寻找的目标。
“我明白了。”林漱点了点头,心中己经有了大致的规划。但随即,一个更现实的问题,摆在了面前。
“秦伯伯,您看,我之前定下的‘借刀杀人’之计,如今,是否还有执行的必要?”
在知道了真正的敌人是皇帝,真正的目标是传国玉玺和宝藏之后,那个针对听雪阁的计策,似乎显得有些……格局太小了。
“有!而且是必须执行!”秦致远斩钉截铁地说道,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小姐,您之前的计策,堪称绝妙!它虽然无法动摇皇帝的根本,但却能为我们争取到最宝贵的东西——时间!”
“皇帝多疑,听雪阁行事隐秘,一旦被他的政敌抓住把柄,必然会在朝堂之上掀起惊涛骇浪。皇帝为了自保,必定会暂时收敛爪牙,清理痕迹。而这段时间,就是我们暗中发展,寻找其他护经人的黄金时期!”
“所以,周大人的那封密奏,不仅要送,而且要让它,在京城,炸得越响越好!”
秦致远的话,如同一盏明灯,瞬间照亮了林漱心中的迷雾。
她明白了。
之前的计划,目的是为了自保。而现在的计划,目的,是为了“图谋”。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我懂了。”林漱的眼中,重新燃起了熊熊的火焰,“蛰伏,是为了更好地出击。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正是此理!”秦致远抚掌赞道,“小姐,您现在要做的,有三件事。”
他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继续执行您的商业计划。腊味也好,其他也罢,我们需要钱,大量的钱!无论是寻找故人,还是将来图谋大事,财力,都是根基。”
“第二,稳住周文渊和宋清远。这两个人,虽是无意中卷入,但如今己与我们休戚与共。他们是我们目前在清河镇,乃至整个江南东道,最重要的屏障。他们的力量,必须为我们所用。”
“第三,便是由老朽出面,为您去寻找武安侯与东林先生的下落。老朽这十六年,走遍大江南北,也算结交了一些三教九流的朋友,打探消息,比你们要方便得多。”
三条脉络,清晰无比。
一个主内,负责发展经济,运筹帷幄。一个主外,负责联络旧部,搜集情报。
一个完美的、全新的战略布局,在这一刻,正式形成。
“只是……”林漱沉吟道,“宋东家与周大人那边,关于食经的真相,我们是否要……全盘托出?”
这是一个冒险的决定。这个秘密太过重大,一旦泄露,便是万劫不复。
秦致远沉默了片刻,随即用一种极为笃定的语气说道:“要说。”
“为何?”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秦致远看着她,目光深邃,“小姐,成大事者,不仅要有智谋,更要有胸襟。那宋清远,能散尽家财为你奔走;那周文渊,能赌上身家性命为你递送密奏。这二人,皆是重情重义、有胆有识之辈。我们若对他们隐瞒核心,看似安全,实则是在盟友之间,埋下了一根猜忌的刺。”
“只有让他们知道,我们所图的,是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事,他们才会真正地,将自己的命运,与我们彻底捆绑在一起。到那时,他们就不再仅仅是盟友,而是……同志了。”
“同志”二字,让林漱的心,为之一震。
她明白了秦致远的意思。风险与收益,永远是并存的。想要得到他们毫无保留的忠诚,就必须给予他们毫无保留的信任。
“好。”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这就让宋东家去请周大人。今夜,我们就在此地,再开一次密会。将所有的真相,告知他们。至于如何抉择,便由他们自己决定。”
“小姐英明。”秦致远欣慰地点了点头。
他从药箱中,又取出了一个用锦盒装着的东西,递给林漱。
“小姐,这是老朽当年从南疆带回的‘龙血藤’。此物乃是至阳之物,有活死人、肉白骨之奇效。它正是您那份‘中州卷’上,‘凤凰涅槃’这道救命药膳,最核心的一味主药。有它在,便等于多了一条性命。请小姐,务必贴身收好。”
林漱打开锦盒,只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截色泽暗红如血、形似枯藤的药材。一股奇异的、温暖的香气,扑面而来。
凤凰涅槃……龙血藤……
原来,十八年前,父亲与太傅大人,就己经为她,布下了这跨越生死的后手。
她紧紧地握住锦盒,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暖意,对着秦致远,深深地、郑重地,行了一礼。
“秦伯伯,苏家有您,实乃家族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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