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东方只泛起一丝鱼肚白。林漱便和林安悄悄起了床。初春的清晨寒意逼人，姐弟俩只穿着单薄的旧衣，冻得嘴唇发青，却都默契地没有作声。
林漱将那个插满了冰糖葫芦的草靶子小心翼翼地背在身后，分量不轻，压得她这具尚未完全康复的身体有些摇晃。林安则懂事地提着一个小篮子，里面装着一个水囊和两个凉透了的荠菜团子，这是他们今天的午饭。
“姐，我来背吧。”林安看着姐姐略显吃力的样子，心疼地说。
“不用，你人小，山路不好走，跟紧我就行。”林漱调整了一下背带，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
从大堰村到清河镇，要翻过一座小山，走一个多时辰的路。路是村民们踩出来的土路，崎岖不平。林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额头上很快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身体的疲惫是真实的，但心中的信念却愈发坚定。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通往新生活的阶梯上。
当他们终于翻过山头，远远望见清河镇的轮廓时，太阳才刚刚升起。镇子不大，但在此刻的林漱眼中，那升起的袅袅炊烟和隐约可闻的鸡鸣犬吠，充满了无限的生机与可能。
走进镇子，街道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卖早点的铺子己经开张，白色的蒸汽和食物的香气混杂在一起，让林安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林漱目不斜视，她知道，今天她不是来消费的，而是来创造价值的。
她没有急着去最热闹的集市中心。根据她前世零星的营销知识，那里虽然人流量最大，但摊位也最拥挤，竞争激烈。她一个无名小卒，很容易被淹没。
她带着林安，在镇上不紧不慢地走着，仔细观察着人流的方向和构成。最终，她在一个十字路口附近停了下来。这里一边通往集市，一边通往镇上的学堂，还有一条巷子，住着镇上几户殷实人家。这个位置，能最大限度地接触到她的目标客户——有闲钱的妇人和嘴馋的孩子。
她找了一个不碍事的墙角，将背后的草靶子取下，稳稳地立在地上。她揭开盖在上面的布，三十串晶莹剔透、红艳欲滴的冰糖葫芦，在晨光下瞬间吸引了所有路过行人的目光。
“这是什么？”
“红果子外面裹的是什么？亮晶晶的，跟琉璃似的。”
“看着倒挺好看，就是不知道是啥玩意儿。”
人们好奇地围了上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但谁也没有上前询问。
林漱也不吆喝，只是静静地站着。她清秀的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的微笑，眼神清澈而自信。这种从容不迫的气度，反而让一些人打消了疑虑，觉得这东西应该不是什么不干净的玩意儿。
“小姑娘，你这个怎么卖啊？”终于，一个提着菜篮子的大娘开口问道。
“两文钱一串。”林漱的声音清脆悦耳。
“什么？两文钱？”那大娘立刻拔高了声音，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就这几个野果子，串吧串吧就卖两文钱？你怎么不去抢啊！一个白面馒头也才一文钱。”
周围的人一听，也跟着附和起来。
“是啊，太贵了。”
“看着好看，中看不中用吧。”
面对众人的质疑，林漱没有丝毫慌乱。她知道，新事物的出现，总会伴随着怀疑。她要做的，就是等待一个打破僵局的机会。
林安有些紧张，小手紧紧地攥着衣角，担忧地看着姐姐。林漱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锦缎衣裳的小胖墩，被他娘亲牵着手路过。他一眼就看到了那鲜红亮丽的冰糖葫芦，立刻挣脱了娘亲的手，跑了过来，指着草靶子，奶声奶气地喊道：“娘！我要吃那个！那个红色的糖果子！”
妇人约莫三十岁，打扮得体，一看就是富裕人家。她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林漱和她简陋的摊子，有些嫌弃地说：“宝儿乖，这路边摊的东西不干净，吃了要闹肚子的。”
“不嘛不嘛！我就要！我就要！”小胖墩不依不饶，开始跺脚撒娇。
林漱看准时机，微笑着开口道：“这位夫人请放心，我这吃食做得干净。这果子是后山新摘的山楂果，用的是上好的冰糖熬的糖浆，酸甜开胃。小孩子积食，吃这个最好不过了。”
她的话说得条理清晰，不卑不亢。那妇人见她虽然衣着朴素，但言谈举止却透着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不像是寻常村姑，迟疑了一下。
“娘！我就要！你不给我买，我就不走了！”小胖墩使出了杀手锏，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看就要大哭起来。
妇人拿儿子没办法，只好无奈地掏出两文钱，递给林漱，语气不算太好：“那就来一串吧。要是吃坏了肚子，我可饶不了你。”
“您放心。”林漱接过铜板，挑了一串最大最红的递给小胖墩。
这笔生意，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完成了。
小胖墩拿到冰糖葫芦，立刻破涕为笑。他张开嘴，对着最大的一颗山楂果，啊呜就是一口。
“嘎嘣！”
一声清脆的、宛如琉璃碎裂的声音，在嘈杂的街口清晰地响起。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安静了一瞬。
小胖墩的眼睛瞬间瞪圆了。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放出无比惊喜的表情。他用力地咀嚼着，薄脆的糖衣、酸甜的果肉，让他的小脸蛋幸福地皱成了一团。
“娘！好吃！这个糖果子好好吃！外面是脆的，里面是酸的，又甜又酸！”他含糊不清地叫喊着，又迫不及待地咬下了第二口。
他那副陶醉的、心满意足的模样，是任何语言都无法比拟的最佳广告。
之前还在观望和质疑的人们，眼神都变了。
“听见没？是脆的！”
“看那孩子吃的样子，不像是假的。”
刚才还在犹豫的另一个孩子的母亲，立刻掏出钱来：“小姑娘，也给我来一串！”
“我要两串！”
“给我三串，家里还有两个娃呢！”
局面瞬间被打开。之前还无人问津的冰糖葫芦，一下子成了抢手货。孩子们羡慕的眼神，大人们的好奇心，都被那一声清脆的“嘎嘣”声和那个小胖墩的吃相彻底点燃了。
林漱和林安立刻忙碌起来。林漱负责取货，林安负责收钱。小家伙一开始还有些手忙脚乱，但很快就适应了。他把铜板一个个认真地放进钱袋里，小脸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三十串冰糖葫芦，竟然被抢购一空。
还有些没买到的人，围着空空如也的草靶子，满脸都是遗憾。
“小姑娘，怎么就没了啊？”
“你明天还来吗？”
“来的。”林漱微笑着回答，“明天还是这个时辰，我还会在这里。”
人群渐渐散去。林漱和林安靠在墙角，都有些喘不过气来。林安解开腰间的旧布钱袋，将里面的铜板一股脑倒在地上。
“一，二，三……”他伸出小手数着，数到最后，激动地抬头看着林漱，声音都在颤抖，“姐，六十文！我们赚了六十文钱！”
六十文钱！
对于这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家来说，这无疑是一笔巨款。陈氏辛辛苦苦给人缝补浆洗一个月，也未必能赚到这么多。
林漱的心中也充满了激动。她成功了。她靠着自己的知识和双手，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掘到了第一桶金。
就在姐弟俩沉浸在喜悦中时，他们没有注意到，街对面一座茶楼的二楼窗边，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看起来像是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他看着林漱，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许和深思。这个小姑娘，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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