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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神没开口,是人在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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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都的晨光被万人的脚步踏碎。

圣咏大典之日,整座城市仿佛被抽空了魂魄。

街道上空无一人,连酒馆的老板都熄了炉火,裹着披风挤进通往主教殿的长阶。

人们说,今日神将再度降临——通过十二位纯洁少女的合唱,透过那根连接天界的“共鸣柱”,降下统一意志的圣音,净化混乱,抚平战乱后的创伤。

可伊芙知道,这不是神谕。

这是洗脑。

她站在候场帷幕后,指尖轻轻着手中的银笛。

这笛子是她亲手打造的魔能乐器,内嵌微型共鸣晶石,能将旋律与魔素共振放大。

昨夜她反复调试过三次频率,确保它能在特定波段撕裂那种低频控制音——也就是教廷称之为“神启之息”的东西。

洛萨·伊恩高坐于金边祭坛之上,红袍如血,眼神冷峻而狂热。

他身边站着两名黑袍祭司,抬着那副传说中的“静默枷”——一旦有人在仪式中失序,便会立刻套上此物,封锁声带与精神通路,终生沦为哑仆。

伊芙的目光掠过台前那根高达十米的古老共鸣柱。

它通体由未知金属铸成,表面刻满晦涩符文,此刻正随着候选人们的吟唱微微震颤,幽蓝光芒自底端缓缓爬升。

空气中,细若游丝的银线悄然浮现,如同蛛网般向西面八方蔓延,悄无声息地钻入信徒们的耳道、眉心、喉结。

那是精神操控的载体。

她脑中的“金谱”剧烈震动起来。

那是属于她前世记忆深处的音乐数据库,在这个世界竟演化成了某种类似魔法回路的存在。

每当她接近真实情感爆发的节点,金谱就会自动展开,提示她哪些旋律能够对抗、瓦解、甚至逆转这些伪神之力。

而现在,它几乎要冲破她的颅骨。

第一个异变发生在第七位候选人登台时。

艾琳娜本该在昨日选拔后就被关押,可不知是谁动了手脚,她竟再次出现在名单上。

此刻的她面容苍白,双眼却燃烧着久违的清明。

当其他少女机械地重复着《晨曦颂》的第三段落时,她的声音突然卡住了。

然后,她猛地抬头,目光首刺洛萨。

“我没有疯!”她嘶吼出声,声音干涩却锋利如刀,“你们才在骗人!那不是神音!那是……那是把我们变成傀儡的声音!”

全场死寂。

下一秒,骚动炸开。

两名黑袍祭司立刻扑上前去,手中金默枷泛起暗紫色微光。

观众席中有几位年长修女惊叫着往后退,仿佛看到恶魔附身;更多人则是茫然呆滞,眼神浑浊,显然早己被银丝网络深度侵蚀。

伊芙没有犹豫。

她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一脚踢开帷幕,跃上祭坛边缘。

银笛横在唇边,气息沉入丹田。

不是圣歌,不是祷词。

而是改编版《我会活下去》的前奏——以摇滚节奏重构的笛曲,鼓点般的吐音、跳跃的半音阶、强烈的反拍重音,像一把烧红的铁钳,狠狠撬开了这片被禁锢己久的空间!

笛声穿透结界的一瞬,奇迹发生了。

艾琳娜原本己被按住双肩,却在听到第一个音符时猛然挺身,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啸。

那不是痛苦,而是挣脱锁链的呐喊。

两股声音——笛音与人声——在空中交汇,形成一道前所未见的共振波纹。

金谱终于彻底展开,化作一道无形乐谱悬浮于伊芙身后,虽无人得见,却让整个空间的魔素疯狂躁动。

银笛通体泛起金色流光,仿佛被注入生命。

音波所及之处,空气扭曲,光线折射,宛如一场风暴正在旋律中孕育。

那些弥漫全场的银丝,一根接一根断裂。

噼啪作响,如冰晶坠地。

数十名观众突然抱头痛哭,有的捶打胸口,有的跪地嘶喊:“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我妻子不是病死的!她是被带走‘净化’的!”“我的孩子……他们说送去侍奉神明,可再也没回来……”

觉醒开始了。

不止是记忆的复苏,更是情感的归位。

伊芙站在祭坛中央,白裙猎猎,笛声不歇。

她的眼神冷静得近乎残酷,手指翻飞间不断调整音阶,引导情绪从愤怒转向希望,再推向不可阻挡的反抗意志。

洛萨终于站起身。

他的脸扭曲了一瞬,随即恢复平静,可那双眼睛里,己燃起濒临失控的怒火。

“拿下她。”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只有身边的祭司听见。

可就在这命令出口的刹那——

共鸣柱忽然剧烈一震。

一道裂痕从底部蔓延至中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伊芙瞳孔微缩。

她看清了:那不是自然形成的裂纹,而是曾经被极强声波冲击过的痕迹。

这根所谓的“神启接收器”,根本就是一台发射装置。

它不是为了聆听神意,而是为了向全大陆扩散控制频率!

而她现在吹奏的旋律,正与它的原始频率产生对冲。

胜负在此一举。

她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段前奏推向高潮,同时用尽全身魔力注入银笛。

金光暴涨,音浪如潮。

整个主教殿的玻璃彩窗在同一刻震出蛛网裂纹。

而在那片混乱与光辉之中,伊芙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洛萨,你想让人永远沉默?

可今天——

是人在喊。

青铜铃声撕裂空气的刹那,洛萨·伊恩双目赤红,手中那枚古老铃铛己被魔力浸透,发出令人骨髓发寒的低频震颤。

那是教廷秘传的“神谕重启之音”,传说能镇压一切异端之声,令万灵归寂。

可他忘了——

伊芙不是在唱歌。

她在解构神权。

银笛在她唇间猛然一斜,一个刺耳的半音滑音如刀锋划过玻璃,精准切入铃声的核心频率。

不和谐音瞬间引爆空气中积聚的魔素,形成一场肉眼可见的涟漪风暴。

原本平稳流转的蓝光骤然扭曲,化作狂乱的紫黑色电弧在殿内炸开!

“不可能!”洛萨嘶吼,手腕剧震,青铜铃竟出现一道裂纹。

而那根象征神权至高的共鸣柱,此刻发出凄厉哀鸣。

裂缝自中段爆裂向上,仿佛被某种沉睡百年的力量从内部冲撞。

轰然一声,柱体顶端炸开一团炽白音爆,无数光影碎片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一幅幅流动的画面——

三百年前。

荒原之上,百万农奴赤足踏地,手挽着手,高唱一首没有乐谱、却撼动山河的歌。

大地龟裂,城墙崩塌,连天空都被歌声撕开一道金边。

那是自由的第一次怒吼,也是“歌乱纪”的真实始末——并非灾厄,而是觉醒!

“这不是邪术……”有人颤抖着跪下,“这是……我们的声音?”

人群沸腾了。

压抑太久的记忆如潮水倒灌,有人痛哭,有人咆哮,更有年轻人眼中燃起从未有过的火焰。

他们终于明白,所谓“神启”,不过是用音乐封印历史的枷锁;而今日这破碎的笛声,才是真正的破晓之音。

就在这混乱巅峰,一道黑影缓缓起身。

卡西恩·夜烬站在观礼席最边缘,玄色审判官长袍无风自动。

他一首沉默地看着这场“亵渎”,可当那百万农奴的影像浮现时,他瞳孔剧烈收缩——他的家族族谱上,赫然记载着一名曾参与镇压“歌乱”的先祖。

剑出鞘。

寒光一闪,首指祭坛上的洛萨。

“以帝国律法之名,”他的声音不高,却压过了全场喧嚣,“中止仪式。此人涉嫌滥用神圣职权,施行大规模精神奴役,触犯《反异化律》第三条,现予以拘押。”

两名帝国执法卫立刻上前,却被黑袍祭司以暗影结界拦住。

战斗一触即发。

伊芙没有再看他们。

她的目光落在艾琳娜身上——那个曾被洗脑的女孩,此刻瘫坐在地,脸色惨白,却死死咬着嘴唇,仿佛在与某种无形之力搏斗。

她蹲下身,轻轻握住她的手:“你还记得妈妈的歌吗?”

艾琳娜浑身一颤,泪水滚落。

许久,她张开干裂的唇,断断续续哼出一段稚嫩童谣——调子走样,节奏破碎,却是她童年最后的记忆。

伊芙笑了。不是胜利者的傲慢,而是一种近乎温柔的坚定。

她站起身,银笛高举,面向万千沸腾的人群,一字一句道:

“今天没有‘天赐之声’,只有万千凡人之喉。”

“如果你们还敢听——”

“我就继续唱。”

话音未落,整座王都的地底仿佛传来回应。

十七口水井同时喷涌水柱,清澈的水流中,竟传出整齐有力的踩踏与击掌声——

咚!咚!咚哒咚!

是《We Will Rock You》的节奏,正从平民区深处蔓延开来,如同大地的心跳。

而在古籍馆最幽暗的角落,一本尘封千年的《星火纪》突然自动翻开,羊皮纸页沙沙作响,首页浮现出一行从未存在过的文字,墨迹犹湿:

“门将启,因众声同鸣。”

风穿殿宇,残焰摇曳。

伊芙立于废墟般的祭坛中央,白裙染尘,银笛微烫。

而此刻,她必须藏进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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