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的意识如同一只无形的巨手，笼罩在广袤的废土之上。她拨动的第一个棋子，是那群刚刚被“沙蛇”部落羞辱过的幸存者。
他们如同惊弓之鸟，漫无目的地逃离了那个既是希望也是绝望的泉眼。死亡的阴影重新笼罩在他们心头，比之前更加浓重。但他们没有发现，一股微弱却持续不断的风，始终从他们身后吹来，引导着他们的方向。当他们口渴难耐时，总能在沙丘的背阴处，发现一丛顽强生长、根茎饱含水分的变异沙地瓜。当他们饥肠辘辘时，一群的沙鼠会鬼使神差地从他们藏身的岩缝前跑过。
这一切都像是幸运的巧合，是废土之上难得的仁慈。但实际上，这只是“蜂巢”生态改造单元万分之一功能的微观应用。苏晴像一个精密的牧羊人，用最不易察觉的方式，将这群迷途的羔羊，驱赶向她选定的目的地——“铁牙”部落的领地。
……
“铁牙”部落的氛围，正处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
饥荒的考验，像一场大火，烧尽了部落里的杂质，也锤炼出了前所未有的凝聚力。首领巴图的威望，达到了顶峰。他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他所要建立的，是一个能保护弱者的秩序，而非弱肉强食的丛林。
但火焰过后，留下的只有一片焦土。部落的食物储备己经见底，虽然人心齐，但肚子饿是无法靠意志力解决的现实问题。每一天，都有人因为营养不良而倒下。巴图的眉头，拧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疙瘩。他可以带领人们战胜敌人，战胜内心的懦弱，却无法凭空变出粮食。
就在这时，一支巡逻队带回了那群被苏晴引导而来的幸存者。
当衣衫褴褛的老者，在喝下了一碗珍贵的麦糊之后，用颤抖的声音，讲述了他们在沙漠中心发现“神泉”，以及“沙蛇”部落如何用一口水的羞辱，换走了他们最后尊严的故事时，整个“铁牙”部落的营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复杂的神情。有对神泉的渴望，有对幸存者遭遇的同情，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激起的、同仇敌忾的愤怒。
因为他们在“沙蛇”部落的行径中，看到了自己最痛恨的那种“恶”。那种将别人的绝望当作商品，将弱者的尊严肆意践踏的“恶”。
“欺人太甚！”巴图的副手，那个独眼龙，一拳砸在桌子上，发出砰的巨响。“‘沙蛇’那帮两面三刀的杂碎，以前跟我们就井水不犯河水，现在竟然敢做出这种事！这跟‘拾荒者’有什么区别！”
“可是……那毕竟是‘沙蛇’的地盘。”另一个较为年长的头目，忧心忡忡地说道，“他们人多势众，武器精良。我们刚刚经历过饥荒，战士们连枪都快举不稳了，现在去招惹他们，不是以卵击石吗？”
营帐内，立刻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出击，夺取水源，惩罚恶徒。另一派则认为应该休养生息，避免冲突。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了巴图身上。
巴图的内心，同样在激烈地交战。理智告诉他，现在绝不是开战的好时机。但情感，以及他刚刚为部落树立起来的信念，却让他无法对这种事情坐视不理。如果他今天对这种“恶”视而不见，那么他之前在饥荒中保护老弱的决定，就成了一个笑话。他的部落，也会因此失去那股刚刚凝聚起来的“精气神”。
一个只敢在家里讲道义，却不敢向外界的邪恶挥刀的部落，是没有未来的。
他沉默了许久，缓缓站起身。
“去不去打，我们先要搞清楚两件事。”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第一，那个泉水是不是真的。第二，‘沙蛇’在那里到底布置了多少人。”
他看向独眼龙：“你带上最好的斥候，悄悄摸过去，天黑之前，我要知道确切的情报。”
独眼龙领命而去。
巴ту独自一人，走出了喧闹的营帐。他站在避难所的入口，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心中充满了迷茫。他不知道自己的坚持是否正确，也不知道这次的抉择，会将部落带向何方。
他需要一个……启示。
……
“蜂巢”之内，苏晴的指尖在空中轻轻一点。
【正在解锁‘蜂巢’三号装备库。】
【检索关键词：单兵、侦察、低耗能、易操作。】
【匹配结果：‘蜻蜓’— Mark IV 型微型侦察无人机。数量：12。】
随着指令的确认，在“蜂巢”深处一个布满灰尘的仓库里，一个金属柜无声地滑开。十二个巴掌大小，外形酷似金属蜻蜓的无人机，静静地躺在其中。它们的指示灯，在沉寂了数百年后，第一次，闪烁起了微弱的绿光。
其中一个“蜻蜓”，悄无声息地飞起，通过一条隐秘的维护通道，离开了“蜂巢”，如同一只真正的昆虫，融入了废土灰败的天空。
它飞行的速度极快，却没有任何声音。它的外壳，能根据环境光线，模拟出近乎完美的光学迷彩。
它的目标，是“铁牙”部落斥候小队前进路线上的……一具骸骨。
……
独眼龙带着三个最精锐的斥候，在沙地中像壁虎一样匍匐前进。他们动作敏捷，配合默契，懂得如何利用每一处沙丘和岩石来隐藏自己。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一个斥候停了下来，举起手势，示意有情况。
独眼龙警惕地摸过去，顺着斥候手指的方向看去。
在不远处的一处沙丘下，半埋着一具不知死了多久的骸骨。这种景象在废土上随处可见，并不稀奇。
但稀奇的是，在那具骸骨的胸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射着太阳的光。
“过去看看。”独眼龙低声命令道。
一个斥候小心翼翼地爬了过去，用匕首拨开沙土，从骸骨里，掏出了一个……奇特的金属造物。
它看起来像一只黑色的蜻蜓，做工精巧，却没有任何品牌的标识。斥候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是什么东西。
“头儿，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像是旧时代的玩具。”
独眼龙接过来，掂了掂，入手冰凉而沉重。他注意到，“蜻蜓”的腹部，有一个小小的、像是按钮一样的凸起。
他鬼使神差地，按了下去。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震动声响起。金属蜻蜓的西片翅膀，突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高频率振动起来，带起一股微弱的气流。紧接着，它那双占据了头部三分之二面积的复眼，亮起了一点幽绿色的光芒。
在斥候们惊骇的目光中，那只金属蜻蜓，缓缓地从独眼龙的手中，悬浮了起来。
“妖怪！”一个年轻的斥候吓得差点叫出声。
独眼龙也被这诡异的一幕惊得心脏狂跳，但他毕竟经验丰富，强压下心中的恐惧，仔细观察起来。他发现，这东西虽然能飞，但似乎并没有攻击性，只是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
他试探着，伸手指了指远处的一块岩石。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那只金属蜻蜓，仿佛能理解他的意图，立刻悄无声息地飞向了那块岩石，并在岩石上空盘旋起来。
与此同时，独眼龙感觉自己的眼角，似乎出现了一些异样。
他闭上左眼，用仅存的右眼看去。
在他的视野右下角，竟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半透明的方框。而方框里显示的画面，正是从高空俯瞰那块岩石的景象！
“这……这是……”独眼龙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明白了。这不是妖怪，也不是玩具。
这是一个……能飞的眼睛！一个能让他从天空俯瞰大地的神器！
他强忍着内心的狂喜，开始尝试着指挥这个“神物”。他发现，这东西的操作简单到不可思议，几乎是心念一动，它就能飞向指定的位置，并将看到的画面，实时传送到他的视野里。
有了这个东西，什么潜行，什么侦察，都变得像儿戏一样简单！
他立刻指挥着“蜻蜓”，向着“沙蛇”部落控制的泉眼方向飞去。
几分钟后，泉眼周围清晰的景象，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他看到了“沙蛇”部落的布防，看到了他们的明哨暗哨，看到了他们的人员数量，甚至看到了那个独臂的蝎尾，正懒洋洋地躺在沙丘上晒太阳。
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一览无余。
“神迹……这绝对是神迹！”独眼龙激动得浑身颤抖。
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战利品。这是上天赐予他们“铁牙”部落的启示！是让他们去执行正义的武器！
他小心翼翼地收回了“蜻蜓”，带着这个惊天的发现，和无比精确的情报，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了部落。
当巴图看到那个能够飞行的“眼睛”，并亲眼见证了它所带来的、如同上帝视角般的情报优势时，他心中最后的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了。
他缓缓地，拔出了腰间那把饱经风霜的砍刀。
刀锋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
“召集所有能战斗的弟兄。”他的声音，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低沉而充满力量。
“我们去给‘沙蛇’那帮杂碎，上一堂课。”
“告诉他们，在这片废土上，有些东西，是不能拿来做生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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